手里抓起挂在床头上的画影,转过身瞥了展昭一眼,嘴角抿得成了一条紧绷的线,再不说话猛的穿窗而去--他这次气在头上也没拨开窗户上的木栓子,就直直的把他上次硬装上的白绢窗棂给撞穿了弄的是七零八落。
手心的白瓷粉末扎的他捏着画影的掌心毛躁不安,这只大傻猫一定又是接到了为难的任务。凭这几句话就想激走他白五爷,当他还是初见时那个毛头小伙吗?
臭猫的口不对心他可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时候,就要先顺着那只猫的意思,让他安心了,自己再悄悄的跟在后面。到时候就算他再横眉竖眼的和自己发脾气,那也事成局定,无话可说。
在深夜的汴梁飞奔,屋顶上青色的瓦片都在月光下泛出一种青白色的光芒,看上去就像秋天的霜降到了夏月夜。天空中一轮银白色的月不知为何今夜亮得刺眼,直把人拖在后面的影子都浓如永夜的黑暗。
没有惊动下人,白玉堂就着一路奔来的轻功翻过墙头,落在自己京城郊外一个隐秘的别院里。他没有再跳窗,而是推开门,轻声的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入眼一片纯净的雪白,是他白玉堂从上辈子就带来今生再脱不开的颜色。
随手把剑一扔就碰的倒在床铺上,脑子里却还想着展昭的事。
明天,一大早就得到开封府去。那只臭猫,一定以为今天晚上把自己气走了,明天一定天刚露白就会向包大人请辞上路,不能让他跑了。不然,等他下次再见到这只不会爱惜自己的傻猫时,一定是横着的--自己搜集的那些个解毒圣药疗伤秘药的,恐怕就又要给这只猫当日常三餐吃了。
心疼的,当然不是这些个破草膏药,他心疼的是那只臭猫身上已经层迭在一起的疤痕!
那天晚上,自己一时兴起就拉了猫去灌了好多三十二年的女儿红。还醉言醉语的说什么,那个酒铺的老板坑了自己,说什么这酒都三十二年了,还怎可叫做女儿红?美人迟暮,这酒就应该改名叫美人红才对,这老板黑心,卖给自己的不是好酒……
弯弯的嘴角,让人心神迷乱的眉眼,他被酒迷得再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叫嚣着要找到出口的感情,就忽的贴上去咬住那双让自己渴望已久的唇瓣,终于尝到自己梦见了无数次的软玉生香。
后来再说了什么,自己倒在那猫床铺上时就再不记得。可是,展昭一定听到了自己的告白,但他第二天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难道那还是在做梦?
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就只能一直憋在心里。但就算是真的,那只猫也一定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几次看展昭对着自己带着隐忍和痛苦的眼神,那只猫一定也是对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只是,他们是太多人看在眼里的大侠,是江湖上只能做对事,要是做错一点就会被所谓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南侠和锦毛鼠!这样的告白,这样有违伦常的情,一定会毁了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展昭不愿点破,那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们还是生死相交的知己,他们还是大宋最奇怪最津津乐道的朋友,他们,还是一只被猫抓住的锦毛鼠和一只被耗子偷了心的御猫。
也罢,这样一辈子就一辈子吧!那只猫为了自己连娶公主当驸马的机会都丢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与不说都一样,只要他们能同生共死,人生足矣!
想到这,白玉堂终于满意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踢了靴子翻身睡了,要是明天起不来,可就又叫那只展小猫给跑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展昭这次却不是等到天光出发,而是早早的收拾好了一切,趁月色初现如白日当天,踏月起程。
不想叫醒服侍自己的小厮,展昭自己找了抹布水桶,一点一点的把地上撒了一地的酒菜仔细的打扫干净,干净得,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在那上面。
洗干净手,不经意的感觉到上面长年习武练剑磨出的老茧,也只有玉堂,会把这样的一双骨节粗大摸起来一点也不舒适的手揣在怀里,毫不介意的温暖他因不注意生了冻疮的指节。
打开柜子,把白玉堂送给他的熊皮手套、貂皮大氅,几本奇怪的西洋药书各种琉璃小猫白绢扇子甚至心血来潮搜集的玩具,名贵的普通的,都一一整理好码的整整齐齐。缓慢的,认真的,仿佛这些都是天下奇珍。
“咣咣咣咣--”
“天干物躁,小心火烛--”
打更人走过去,铜锣的声音越来越小,时间,到了。
只把放在层层衣物下的一只汉白玉老鼠系在腰间,看着那被白玉堂撞穿的窗户苦笑一下,吹灭房里的蜡烛,展昭带上房门走进浓浓夜色。
月光被飘过来的一片乌云遮了大半,开封府本应静悄悄的夜,却在包拯的房间里传出隐隐的说话声。
“展护卫,此去--”多加小心,那几个字,忽然的就那么梗在了包拯的喉间。
小心,他又如何能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