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容予不确定地朝顾泽眼中凝望了片刻,慢慢浮起一丝微笑:“谈不上教你什么,只希望能多少有所启发。”他起身走去一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只光碟套,将它递了过来。
顾泽跟着站起身伸手接过,听见舒容予又说:“只是中学生的听力作业一样无趣的东西。这里面有一段音频,回去以后,请把它的时人地事听出来,下次再告诉我。”
顾泽珍而重之地收起了那张碟。虽然很疑惑这能有什么用,但这是舒容予给的。
两人一同走到录音棚门口,舒容予又像突然想起似地回身:“小顾,这件事情——”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男人点点头,笑得十分温煦。
☆、音频(已修)
等到一天的工作结束,顾泽终于回到家里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只光碟套。很普通的一张cd,空白盘面上没有任何花纹或字迹,应该是私人刻录的。他将它塞进电脑里,点开了那段被命名为“1”的音频。
几秒钟后,顾泽的双眉拧了起来,关了音频又检查了一下cd,才重新打开,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然后——他又听了一遍。
顾泽的眉头越皱越紧,到后来干脆抬头瞪着眼天花板,突然觉得这世界很玄幻。
那音频,是葡萄牙语。
西部罗曼语特有的泼辣爽利之余,又比西班牙语多出了一丝柔软。此外远远多于西班牙语的元音发音,也昭示了两者的些许不同。
在声优学校里接受培训的那会儿,有一门课程是讲解外语影视作品的吹替的,其中就有几堂课专门用来介绍各语种的特点。讲课的初衷是让未来的声优们在配音时,能综合考虑作品原本的语言,以求达到惟妙惟肖的效果。
那些语言之间的差异不仅限于发音和语法,连人们的语气、音高,甚至惯用句子的长度都大相径庭。顾泽对此莫名地兴趣浓厚,在听完课后,自己又去查了很多影像资料。从那以后,只要不是过于冷僻的语言,他都能凭印象做出判断。
但也仅限于此了。那毕竟只是粗略的介绍,而不是对某门外语的系统学习。
所以,此刻他虽然能听出这音频是葡萄牙语,但对它讲了什么根本毫无头绪,更遑论从中辨别出时人地事这些细节。
顾泽的第一反应是舒容予弄错了。但他立即就否定了这个可能——舒容予不像是会出这种差错的人。
那么,舒容予就是故意要让自己听一段永远听不懂的音频了。
听不懂内容,又要凭借什么判断其中的信息呢?
顾泽瞪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忽然间隐约地领会了舒容予的用意。他眨眨眼,抬手却关掉了电脑,起身走向了厨房。
无论那用意究竟是什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任务一时半会是完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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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顾泽早早洗漱完毕,抱着电脑坐到了床上。
季节已经悄然转至盛夏,入了夜依旧暑气难祛。顾泽作为矢志不渝的反空调派,至今仍坚持一只立式风扇解决问题,心静自然凉。
话虽如此,一点开那棘手的音频,他顿时又觉得没法心静了。
出声的是个女人。那个地区的女性从少年到老年,似乎清一色是一把干燥厚重的嗓子,听不出年龄的区别。三分钟的音频,从头到尾只听见那女人连珠炮似地说着,单凭那语速,就显得咄咄逼人。
来回播放了几遍,顾泽除了听得心烦意乱,没有任何收获。那女人说话完全不带停顿,更可怕的是语气几乎没有起伏,直扯着嗓子,机关枪一般嗒嗒嗒嗒劈头盖脸地轰满了三分钟,又毫无缓冲地戛然而止。如果在现实生活中碰见这种女人,顾泽一定唯恐避之不及,这会儿却要硬着头皮承受她的循环轰炸。
又听了几遍,就在顾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舒容予,导致对方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时,事情终于有了起色。
他微微挑眉,调高了一点音量。
女人的声音当即翻了倍地聒噪起来。但与此同时,背景中的一丝杂音也显露了踪迹。顾泽继续调高音量,直至那几不可闻的背景音变得清晰。可以听见汽车鸣笛声、鞋跟敲地声,以及更加模糊的,嗡嗡的人声。
他松了口气,得到提示之后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这环境声响显然是来自市井街道,而街上如此繁忙,只能是在白天。
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女人的音量这么平稳,而且与背景音之间的分层清晰而规整,不可能是现场录制。
在这行待了这么久,顾泽清楚地知道,只有各自独立的音轨在后期合并,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也就是说,舒容予给自己的应该是某个影视作品中截取的片段。但什么样的影视作品会如此特立独行,将背景音压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而无限放大那并不动听的女声?
至少,时人地事四个问题中的两个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女性角色,行走在白天拥挤的马路上,不停地说着话,却没有人应答。是因为聆听她的人不曾开口,还是因为,她在打电话?
如果是前一种,除非那对象是个哑巴,否则断不会在三分钟里连哼都不哼一声。
然而如果是后一种,这女人说话间毫无停顿,根本不停下来听对方讲,也着实怪异。
除非,他们在激烈地争执?
……
无数假设冒出又被划去,艰难的推理让顾泽依稀听见了脑内齿轮转动的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