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兰德将钥匙插入钥匙孔然后拧开,推开门之后走进了黑暗而安静的公寓。
那些将他送回来的保镖们就像是石柱一样沉默,他们目送着兰德回家之后才转过身,在兰德的对门,有着鲜艳发色的男人斜斜地依靠着门框对他们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目光。
互相传递眼神,伸出手指,暗号,接收,撤退——
在黑衣人们退潮一般撤出兰德的公寓的时候,这名在他们名单上列为首要目标的黑发男子正虚脱一般,在关门之后背靠着门板缓缓地坐了下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在远处的暗色天幕边缘呈出了微弱的灰色,公园外的树荫如同黑色的浪涛在风中微微摇摆,于公园的那边,一些大厦顶端彻夜不灭的灯光黯淡地投射过来,在兰德的落地窗内投下一片微亮。
房间里的家具此时只是一块又一块几何形状的阴影,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兰德一人。强烈的虚脱感仿佛与那些剧烈的疼痛一样蔓延在兰德的身体里,他坐在那里,清楚地知道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去房间,然后好好地处理一下自己背部和腿部的疼痛,他打赌它们绝对已经肿胀淤血了。
然后他应该沐浴,最好能再给自己弄点酒。
接着他会在微醺的醉意中睡去,没有空虚,没有彷徨,没有现在他所感受到的强烈的孤寂。
然而,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在实际中兰德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力气去打开灯。
他非常的疲倦,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疲倦……
在文森未曾出现在他面前之前,兰德或许过着普通(或者说贫穷)而乏味的生活,可是至少在那个时候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对人生的控制。如果他真的愿意,他可以对着那群该死的老太太们大吼大叫,然后把记录摔在那位刻薄而恶心的图书馆的头上——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如果他真的忍受不了了他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
兰德用手捂住了脸,从肺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电话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可是兰德完全没有任何yù_wàng去接听。在铃声重复了几遍之后,电话自动转为了留言。
“呃,兰德……”
一个疲惫的声音从那座小小的机械里传出来。
是卡洛琳。
“……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家,但是,好吧我可以理解你不想接我电话的心情,没关系,事实上可能这样留言的方式能让我更轻松一些,因为我也没有做好与你对话的准备……”
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鼻音很重,兰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卡洛琳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
“兰德,抱歉——这是我首先要跟你说的。我真的很抱歉,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上帝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伤害到了你,对吧?”
不,你没有……
兰德嘴唇微张,只差一点他就要冲动地站起来去接过话筒然后对卡洛琳这么说了。
“别否认,兰德,我知道你会说什么,”卡洛琳在话筒那头带着一丝了然说道,这是兰德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的声音,微弱,疲惫,带着强烈的挫败感,“事实上我确实不应该那么说,我应该让你跟文森在一起。我想,我只是快要崩溃了,所以才会那么失常,我真的很抱歉。兰德……事实上,文森得了一种非常严重的病。”
兰德在那一瞬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灵里炸起了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