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靖听话地走到书房另一边的椅子上坐好,他本来不想睡,打算皇帝一有召唤便赶紧伺候。
可是他无论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没过多久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沈奚靖依旧按照往常的时间清醒过来,当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书房时,简直吓了一跳。
他猛地站起身,却从肩膀上滑落一件衣服。
沈奚靖低头,沉沉的黑色映入他的眼帘。
原来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有些窘迫,应该伺候人的人却睡着了,还劳烦主子给他盖了件衣服,真是很丢人。
那件披风里面有一层貂绒,看起来不是很厚,却极暖和,比他身上的那件破棉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沈奚靖伸手捡起来,摸了摸黑色的绒毛,半响又收回手。
他把它叠好放进书柜下面存放穆琛衣物橱子里,然后匆匆离开。
大梁天启四年夏,炎热的让人吃不消,沈奚靖擦了没多会儿宝阁都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虽然热,但是沈奚靖和平喜却最喜欢这时节,因为水很暖和,手指不会冻得疼痛难忍。
平喜正在整理书柜,里面的书虽然杜多福会整理,但他是管事,人又很忙,所以多半还是他们打下手,把错乱顺序的书本归位。
因为热,所以书房门都是开着的,突然一阵杂吵声从隔断那边传来,不多时就见几位大宫人从门外进来。
来的人很全,总管苍年,管事方安岑、杜多福、孙多吉,还有两位大宫人李暮春、郑暮夏。
他们表情都很严肃,似乎出了什么事。
沈奚靖和平喜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低头站在原地。
“安乐平喜,你们可知错?”苍年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这一句话说的慢条斯理,却吓得沈奚靖与平喜浑身一抖,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沈奚靖却低着头趴在地上,什么都没问。
这时候,少说一句话,能多活几天。
平喜也没说话,他自知没有沈奚靖聪明,却知道学着他的样子办事。
他俩能做别的小宫人都极羡慕的书房活计,三年来都没换地方,不光是因为办事仔细,更多的则是少说多做。
无论他们关起门来在屋里怎么八卦嘴碎,在外人面前,总是摆出一副老实话少的样子,光凭这一点,杜多福对他们两个的态度就好很多。
可是今天,沈奚靖回忆着,竟然整个锦梁宫的总管,三位管事,两位大宫人都出动了,想必事情并不简单。
大宫人李暮春就是与平喜关系好的那个李哥,这时见苍年满面寒霜,便赶紧搬了把椅子过来:“苍哥,先坐下再说,为了几个小崽子,气着自己不值当。”
李暮春早年就是在苍年手底下做事,所以苍年还是卖他个面子,冷哼一声,坐到椅子上:“你们打来那天起,就知道咱这锦梁宫的规矩,你们这几年做的也用心,我也不打你们,你们自己说,这东西,是怎么到了慈寿宫的?”
苍年把一张薄薄的纸扔到地上,那柳叶纹熟宣十分轻巧,在沈奚靖眼前飘来荡去好一会儿才落到地上,看得沈奚靖一阵心惊。
他认得那种纸。
那是穆琛平素用惯的宣纸,练字写诗都用它,所以东书房备了很多。
可是那张纸上的内容,却令沈奚靖大吃一惊,那上面写的,竟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而且那个笔迹,分明就是皇上亲笔所写。
沈奚靖身上开始泛冷,大夏天里,却让他觉得在渡寒冬。
他看清了那上面的字,平喜也看清了,同沈奚靖一般,他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脸色骤变。
纸是东书房的纸,字是皇上的字,而内容,却是大不敬的内容。
这永安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未登基前亲生父侍就死于急症,现在的柳太帝君则是先帝的帝君,是他的父君。
而且,这永安宫里大家也心知肚明,圣敬帝君到底是怎么死的,很不好说。
皇帝这一年来已经推掉柳太帝君赏赐的四位侍寝宫人,现在又有这样一张怀念亲生爹亲的纸被太帝君看到,结果可想而知。
可是,沈奚靖心里十分清楚,他和平喜,绝对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纸,也更不可能把它拿给慈寿宫。
他俩连慈寿宫的路都不认识,要说他俩是慈寿宫的人,简直是笑话
“说说吧,不眼熟吗?”苍年的声音又道。
这次沈奚靖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他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回苍总管,安乐指天发誓,今日是第一次见这纸,安乐绝没撒谎,我也可为平喜担保。”
见他开口,平喜也赶紧道:“苍总管,我们平日到书房时,圣上前日写的东西都已被赵管事收拾好,我们是绝对见不着的。这纸,今日真是头回见,望总管明察。”
他们两个同吃同住,死一个另一个也得陪葬,这时候,只有为他们二人共同担保,才有活命机会。
听了他们的话,平素对他们极好的杜多福没生气,倒是孙多吉发了脾气,他走上前一人踹了一脚,说:“可以啊,小小年纪还会栽赃,你们赵叔叔对你们多好,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他年纪大,又常干活,一脚踹下去沈奚靖和平喜往后滚了一圈,半趴在地上起不来。
苍年冷笑一声,突然说:“不说实话?是不是非得挨打?咱们圣上是个好脾气的,你们别不知好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