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三人跟着那宫人穿过殿外回廊,一直走到慈寿宫的后院才停下。
慈寿宫是有围墙的完整宫殿,包括前殿,正殿与后殿,偏殿与回廊外室很多,虽没锦梁宫大,却也小不到哪里去,在正殿与后殿之间,有一片鲜花盛开的花园。
一块不大的池塘偏在一角,盛夏时节,满塘荷花粉白交错,荷叶田田,池塘旁有个八角凉亭,亭子周围花圃里花朵姹紫嫣红,分外美丽。
沈奚靖有些好奇,他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便很快低下头去。
那凉亭里,这会儿坐了两个人,凉亭旁,却站了十来号人。
大概有两三个是冯太侍人带来的,其他都是慈寿宫的宫人。
周太淑人为人低调谨慎,这会儿见太帝君都在等他,便赶忙快步小跑过去,先给太帝君见礼,又给冯太侍人见礼。
沈奚靖和陈岁留在凉亭旁边,低头垂首站立。
他不敢抬头,却认真听着上边的每一句对话。
一时间,凉亭里只有周太淑人说着道歉的话。不管等的人是不是早到,他迟了,就定要认错。
一把有些低沉的声音说:“你来挺早的,道什么歉,没瞅见南宫还在磨蹭,吾就知他最慢,早早便着人请他。”
沈奚靖认出,这位应该就是柳太帝君,他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虽说着打趣的话,却还是让人倍感压力。
周太淑人忙说:“我还是晚了,中午天热,我正午歇,下次定要早点,不好劳烦两位哥哥等着。”
“荣轩不要每次都这样恭谨,咱们都做了太侍,随便些也无妨。”这位答话的人声音有些高,嗓门也大些,却能从话语间听出些许笑意,应该是冯太侍人。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周太淑人却没接话,转而说起今夏天气太过炎热。
他们三个坐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沈奚靖站在大太阳底下,只觉得一阵困顿。
突然一把有些哑的嗓子插了进来:“你们都来这么早,今个我又迟到了。”虽然听声音还有些远,沈奚靖他们这些宫侍却不得双手交握于腹前,弯腰行礼。
来人,肯定是出身世家的南宫太侍人。
虽然文帝宫侍较多,但是大多都是宫人出身,且宫人出身的许多宫侍,都没有被文帝允许诞下子嗣,所以,除睿帝穆琛之外,文帝其他所有皇子,都是由采选入宫的宫侍所出。
在大梁,如果不是做元配帝君,世家显少会把孩子送进宫中,采选的一般都是普通的官家子弟,像南宫太侍人这样的,也不太多见。
实际上,柳太帝君当年入宫时,也不是帝君,他当时只是正八品秀人。
眼下的帝京,最大的世家势力除了柳家,就是南宫家。冯太侍人的父亲只是外郡的一个小城知府,虽然家世与其他两位的根本没法可比,却到底是采选入宫,初进宫时,就比周太淑人高了不止一个品级。
作为四位还在宫中的太侍最末一级,周太淑人周荣轩一直都小心谨慎,态度恭敬。
说话间,南宫太侍人已经从回廊处走到凉亭外,沈奚靖半弯着腰,却能看到他绛紫色的衣摆。
在大梁,地位越高,服色越深,只有皇帝与帝君可服黑,四品上宫侍与朝臣可服藏青,藏蓝,绛紫,这是针对大朝、宫宴、祭奠时的服制要求,平常时候,只要着常服即可。
尤其是大夏天里,太侍们嫌热,都喜欢穿浅色衣服,只有南宫太侍人,一年四季穿着绛紫,从未见他变过。
“今个有什么好吃的没?君上请我们来,每次都不亏嘴。”南宫太侍人在桌边坐下,这些太侍里,只有他敢跟柳太帝君这样讲话。
柳太帝君先是笑了两声,才说:“今日来,是想请你们看两个小子。”
“哦,这话怎么讲?”南宫太侍人回他。
自打南宫太侍人南宫祈来了之后,凉亭里就剩他和柳太帝君说话,周荣轩与冯太侍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面带笑意喝着茶水。
沈奚靖正低着头研究鞋上的线头,突然听到柳太帝君说:“今上年纪也不小了,吾与先帝大婚时也不过这么大小,该给他添些人。”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却惊得旁边三个说不出话。
之前他跟皇帝暗示那么多次,皇帝都没答应,这次却拉来三位太侍作陪,还摆在明面上讲,是想逼皇帝就范?
柳太帝君仿佛也不是很在意其他人的回答,他“啪啪”拍了两下手,说:“吾这慈寿宫里有两个孩子模样不错,让宇南好生教了些规矩,趁你们都在,让你们看看给挑挑毛病。”
他话音落下,一个四十来岁的宫人领着两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宫人是柳太帝君的大总管,叫边宇南,沈奚靖曾经在锦梁宫见过他。
“给太帝君,各位主子请安,这两个孩子都是宏成三十五年入宫的宫人,人很伶俐,面相也好,主子们给看看如何?”边宇南到跟苍年与陈岁不太一样,他长得白白胖胖,总是笑眯眯,像个笑面佛爷。
柳太帝君笑着说:“来,跟前瞧瞧。”
那两个少年低声“诺”了一句,又上前走了几步,刚巧站在沈奚靖前面。
沈奚靖偷偷抬眼皮扫了一眼,发现都不认识。
那两个少年比沈奚靖大些,十六七的样子,长得确实不错,一个可爱,一个清秀,乖乖地站在风露亭外面,让几位太侍品头论足。
先挑刺的,必然是南宫祈:“长得倒是不错,这身条就太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