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之这重来一世,朝堂上已经尽归帝心,那些余孽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却不料,这腌臜之人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不能消停,皇帝愤愤的敲着御案,眼底已经染满怒意。心道:既然允禟不愿在西宁安生度日,那这一朝置办起他来岂不是驾轻就熟,如砍瓜切菜一般。
于是,第二日,养心殿圣旨一出,震惊朝野。皇帝不知怎的,突然将九贝子允禟革去黄带子,削除宗籍,改贱名为塞思黑。胤禛这次连命诚亲王、恒亲王酌改具奏的步奏都直接省了,反正这事的结果皇帝自己门清,既然八爷党已经掀不起什么涟漪,那朕就只为泄愤,又何须有所顾虑。
而这消息三日后才传到了消息闭塞的储秀宫。
胤禩这几日来总会叫刘云贵来说说话,决定从此人身上打开一条通向宫外的出口。但这一日却见刘云贵在廊上当差,神情萧索,便主动将他叫到跟前关切一番。
刘云贵在圣祖朝时正是翊坤宫宜妃治下的太监,虽只是在外院当差,只远远见过九贝子,但毕竟得过主人恩典,如今惊闻九贝子被削籍改名,心里还是难受的很。见如今新主子问起,他虽知不便议论皇帝政事,但还是一时难耐向胤禩一五一十说了。但说完之后,却不见主人继续问话,抬头一看,只见主人此刻脸色铁青身体晃了两下才扶着茶几将将坐稳。
“小主,小主您这是怎的了?”别说是刘云贵,就连站在门廊边候着的方若也瞧出了不对劲,赶紧过来扶了主人。
“无事,”胤禩稳了稳身形,抓住方若臂膀,手上却是颤抖,“扶我进去躺一躺。”
胤禩躺在榻上,把周遭人等全部遣了出去,直勾勾的盯着床上帷幔,心如滴血。他自来到这里,心里便将几个弟弟的境遇盘算了一遍,除了老十老十四他比较放心以外,想着如今廉亲王逝去、八爷党不在,老九总不会再落得圈禁惨死的下场,却不料这一切竟然提前来了。
胤禩躺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再度起身,叫方若进来,嘱咐她去打听打听敦郡王夫妇可有入宫的迹象。如今再等着从刘云贵那里布出一条通向宫外的消息通道,是来不及了。如若按照前世的记忆,只怕雍正很快就会下旨将老九递解回京,而这条归京之路便是九弟的黄泉不归路。而胤禟恐怕还如前世一般心存侥幸,并未看透皇帝的诛杀之心。所以此刻最能指望上的人,唯有近在眼前的老十夫妇。
方若出去后,胤禩便又将碧月叫来,让她把掌管着的首饰盒拿来。胤禩在盒子中挑挑拣拣,最终拿出一支珊瑚珠串的步摇,这步摇乃是前些日子册封答应时皇后赏赐的。胤禩挑选出来,在手上摆看许久,觉得确实像极了自己当年赠与福晋的那支。
那会恰是康熙五十年,胤禩已是好景不在,常常卧病闭门。到嫡福晋生辰,才着人寻了这支珊瑚步摇,火红艳丽最似郭络罗氏秉性。毕竟是少年夫妻,即便一生多少磕绊,在那已近绝望之境,终究还是彼此相依。而郭络罗氏那要强的性子,任谁也管不了她,就见她天天带着这串火红步摇,于妯娌间走动,引得弟弟们跑来调笑起兄嫂伉俪情深。老十还巴巴的跑来求过此物,说他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甚是艳羡,于是胤禩便着人又弄了一支相近的给老十府上送去。
胤禩心里掂量着若是带着这支步摇,再加之自己如今别无二样的相貌,让博尔济吉特氏晋见了,以弟妹的细腻心思,定会与老十通气,择机再见。与其自己如今这般艰难的打开言路,不如让郡王福晋伺机进来找自己,要容易许多。
于是准备停当,等了将近五日,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方若在这一天午后轻轻进来,贴在胤禩耳边说道,“敦郡王福晋今日进宫给皇太后请安,此刻已经去了景仁宫给皇后见礼去了。”
胤禩心想自己如今还没拜见过皇后,总不能这样无缘无故的跑去,却听方若继续道,“小主放心,奴婢打听到皇后今日身体已然大好了,正说着御花园里初开的迎春甚好,要和郡王福晋一起逛逛。”
胤禩欣赏的看了一眼方若,果然这个姑姑有用,不仅办事利落,最要紧的是却从不多问一句,如今他一个答应处心积虑的要见郡王福晋,换做谁都不会没有疑惑。
于是赶紧叫碧云碧月给自己梳化一番,插上那支红艳艳的步摇,准备到御花园里来一个不期而遇。
若说以廉答应如今这般的品级,尚不宜在御花园逗留太久,但胤禩此刻也只能孤注一掷,毕竟只需远远的引起博尔济吉特氏注意便可,并不用过多言辞。
可刚道御花园,便看着迎面走来一位小主,一身宝蓝色的常服,年纪虽轻却是一脸的骄矜。胤禩虽不知此为何人,但本能的想要避开,却不料那女子看见自己立刻高声道,“这是何人,见了本答应为何还不行礼?”
答应?胤禩心里对后宫这几位算是早有耳闻,这宫里其他的答应不过两位,而这位傲慢无礼的丫头,必然不会是那个胆小唯诺的安答应,那就只能是上月里大闹后宫的余答应了。
一想到是她,胤禩微微皱眉,他如今最想的就是悄无声息、暗度陈仓,却偏偏遇到了这位被最爱惹事的余氏,真是天不助我。一边想着一边拿眼睛打量了一番,心里再度对皇帝鄙夷两分,真不知雍正是被哪块猪油蒙了心肝,竟然看上了她。
皇帝真是冤枉,这余答应在养心殿伺候时哪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