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这副身躯,已是再无气力,见皇帝消停下来,胤禩决计趁机陷入沉眠,只求这夜再短些,这天快些亮。只求这一闭眼,便能无梦到天明。
而皇帝却伏在胤禩耳边轻浅厮磨,过了一阵,胤禛才移了移身子,与怀中人分了开来,却借着通红烛光侧身卧着,瞧着貌似熟睡之人。烛影遥遥,胤禩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被映衬得更添生动,皇帝缓缓抬手,指肚顺着眼前这副熟悉的眉眼勾勒一番,不由沉吟一声,“老八。”
胤禩本已渐沉的意识,险些就随口应了“四哥。”幸而胤禩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睡梦之中仍存一丝机警,于电光石火间,神经一紧,硬生生将两字吞下,但睡意已经去掉一大半。
“老八”二字脱口而出,皇帝自己也是惊了一下,便没更多在意枕边人眉头微凛之异样,被胤禩险险混了一程过去。
皇帝收了手,端看着怀里酣睡之人半晌,为这一句失态陷入沉思。最终皇帝心道:朕贵为天下第一之人,有何可惧?能得朕这份移情之宠,是这瓜尔佳氏的福分。也就是胤禩死透了,要是没死,朕也不怕将他拉上龙床来小试一番。
胤禛恍如一下子就想通了一般,这便又抬手抚弄起来身畔之人,既然求到了如此似卿佳人,那皇帝自然要物尽其用,图一个舒服自在。
皇帝的手掌毫不掩饰地从胤禩脸颊抚到脖颈,再度没入锦被,感受着余热尚存的光滑身躯,常年执笔的手指已然起了老茧,而这坚实与稚嫩相触、粗糙与温软相交的亲近之感简直美如幻境。
情切良宵,暖玉温香,皇帝渐渐眯了眼。恍惚中仿佛那十七八岁的少年悄然而至、峭立跟前,月白常服、皓齿明眸,货真价实、百世一人。半梦半醒,情至浓时,皇帝触手而及,便又是一番雨露恩泽,而口中更无忌惮,时而唤着“八弟”,时而叫起“胤禩”,一波复又一波的激荡澎湃、情意长存。
胤禩从皇帝脱口叫了老八之后,便假寐熬着。无奈皇帝再度欺身而来,却听见耳畔那一声一声越发真切的名姓,伴着体内一次一次渐强的侵入,胤禩只能紧闭双眼,狠狠忍耐,痛恨这张与前世别无二样的面孔。
而皇帝此次却大不相同,少了先前的怜惜温柔,换上的却如梦魇般的烦躁异常。从情深浅尝到肆意挥霍,胤禩几乎受不住的哼出了几声,任他如何推拒都不见皇帝放手。不知挨了多久,直至胤禛体力耗竭才再度归于平静。
足足半刻中的凝滞,皇帝才似是恢复如初,将胤禩再度揽入怀中,好生抚慰一番,口里却呢喃阵阵,几不可闻道,“八弟若能似这般与朕亲密,又怎会落个削籍改名收场。”
胤禩本是虚脱般伏在皇帝身畔,正将皇帝呢语听了个一清二楚,恍如瞬间被抛入寒冬湖底,只觉得锥心之痛自四肢百骸传来。
削籍改名!这一朝里的廉亲王寿终正寝得以厚葬,这是人尽皆知的结局,哪有什么削籍改名这档子事,只有他那折磨致死的前世才有如此经历。
胤禩微微抬头,皇帝的脸几乎和他贴着。胤禩觉得自己真真是有眼无珠、自取其辱,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再也没有今时今日这般愚蠢。如若说为谋取最终的救弟逃亡,而委身于一个前所未见的雍正皇帝,他尚可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咽了。但这个在自己身上肆意宣泄之人,却恰恰正是那个削我宗籍、迫我改名、杀我弟弟、害我而亡的雍正皇帝,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胤禩的目光已有些失焦,病痛交加、心竭力干,只能硬生生的把眼光移开,盯着大红帐顶上那团龙绣凤的花纹。睫毛上残存的水气已经干涸,那是方才身为瓜尔佳氏时漫出的苦涩心酸。而此刻的胤禩却是眼眶欲裂,眼睛里面只有怒火与羞耻。而身下一波又一波的隐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竟比方才一而再、再而三所亲历之时还要痛上百分,仿佛一遍又一遍的演绎着自己的愚蠢与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