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主人瞅见桌上吃食,方若才跟了一步上来,“主子,宫里一早送了奏折过来,皇帝在正殿看着呢。特特吩咐要和主子一起用午膳,主子不如先吃块点心垫垫?”
胤禩重重坐到桌边,刚一触凳子险些又被痛楚弹了起来,只得悄然调了姿态,并不敢坐实。而心里那搓火苗已渐渐冒头,心道如今万事除了一个“忍”字又能做何想,连吃顿饭都不能随心所欲,这长日无尽,何时才是个头呢?正想着,便听见一阵轻快脚步声于院子里响起,急匆匆朝这边过来。
胤禛一夜都小心谨慎的挨着枕边人躺着,直到天将大亮才觉胤禩身姿柔软舒缓了些许,想他总算是睡得安定下来,这才拥着胤禩又眯瞪了一个多时辰。
毕竟皇帝向来早起,过了辰时便再也躺不住了。但这怀中酣睡之人依旧是没一丝转醒迹象,胤禛只觉得又笑又气。心道:别说是帝王妃嫔,就算是王爷后院、臣工内宅,哪个福晋宠妾不得在自家男人睡了之后才敢深眠,又得在当家人醒了之前便醒来候着。可这瓜尔佳氏倒好,睡前就没理朕一眼,如今天都这个时辰了,让朕眼巴巴的等了他这么许久,却是丝毫不见一点觉醒之意。
皇帝心想或许昨夜是真伤得不轻,便收起了要叫醒的意思,独自悄然起身,让奴才轻声伺候着,叫了苏培盛着人快马回宫,把今日一早呈上来的折子送至昌平,并传话给景仁宫的皇后,就说皇帝与贵人要在行宫多宿一晚。
于是这一个上午,皇帝是又享了好眠,又理了政务,两不耽误。而胤禩却是惊魂之后,昏睡到中午。
皇帝将将看了一半折子,就看见苏培盛探头进来,说廉贵人已经起了,问皇帝何时用膳。胤禛一下子便投了笔,只觉得身轻似燕、脚下生风,一路快步回了寝殿。
甫一进门,正看见胤禩气鼓鼓的坐于桌边盯着盘中点心。皇帝展演一看,可不是一块都没用么。皇帝起得早自然用了些粥食,想到胤禩竟是一直饿着,顿时扫了一眼周圈奴才,责斥责:“贵人不喜欢,你们不会换了,要你们这些奴才作甚!”
一屋子奴才顿时又把头埋地一截、有口难言,任是谁也不敢说一句“贵人才刚刚坐下”之类言语,就算不被皇帝叱责也势必会得罪了贵人。皇帝对廉贵人的宠爱,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要不怎么皇帝都进了门,贵人却还堂而皇之的坐着,也并未见皇帝有何介意。
其他奴才垂首不言,方若却不能,悄无痕迹的微微躬身,上前扶了胤禩的前臂。她这一扶,胤禩才回了神借势起身,向皇帝行了礼、请了安。
胤禛抬手免了胤禩礼节,直接执着他的手再度坐下关爱道,“饿了吧,怎的不早点遣人告诉朕,让你白白等着。”
胤禩虎着脸看了皇帝,余光扫了周围一圈,只见这些奴才听了皇帝如此不着边际之话却没一人敢出大气,可见这群贴身奴才已是训练有素,不愧是老四手笔。
皇帝说话这会功夫,苏培盛已经眼疾手快的将膳食传了进来。皇帝看见第一盘,执起筷箸从香酥苹果中夹了一块,放到胤禩嘴边,“这道点心,香甜酸爽,最能开胃生津,你可多尝尝。”
胤禩被一块苹果堵在嘴边,瞧着胤禛眉目温和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吃了,果然甜酥中带着一丝青涩,味道确实无可挑剔。
而后上来的是一盅花胶红枣炖鸡煲,皇帝亲手掀了盖试了试温度,又嗅了嗅味道,满意道,“这盅汤更要尝尝,炖了一个时辰,此刻喝最最当好。”
胤禩做了几十年的皇子王爷,好东西自然一眼便能瞧出,他自知身体有亏,也不用人劝直接自己执起调羹尝了两口。一入口便知这是难得的白花鱼胶,最是滋阴固精,甚为适合他此刻体制。便也不做虚伪推辞,有声有色的吃喝起来。
皇帝开始还怕这瓜尔佳氏再闹脾气,如今见他胃口颇好,顿觉晴朗,心下更为畅快,便与胤禩悠悠然然用完一顿午膳。
午后皇帝携着胤禩回到里间暖榻上坐了,奉茶宫女为皇上沏了上好的明前头茶,而为胤禩端来的却是一杯莲子薏仁汤。
“莲子补脾肾,养安神。薏仁增食欲,治冷气。刘裕铎说最宜你食补,朕已经命人日日送到你宫里。”
胤禩坐于榻上微微屈身谢恩,随后便在皇帝眼前端碗喝了两口。
“昨夜你睡得不安,今天可觉得好些?”皇帝见胤禩抱着杯子暖着手,便心安的盘腿上了榻。心道:瓜尔佳氏既有与众不同的跳脱个性,又可娴静时懂事敷贴,真是难得的紧。皇帝心里似乎忘了,当年幼时圣祖爷的八阿哥可不也是如此,若是空余乖顺又怎能博得君父青眼、王公的瞩目,兄弟几人里也唯有胤禩总是平静中带着精巧、稚嫩中带着朝气。若不是之后几年,被那些腌臜弟弟、狐朋狗党拐上弯路,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田地。
胤禩却无暇深想皇帝心思,许是方才一顿饱饭让他身子稳了许多,脑中也渐渐发觉出一件最不对头之事。如若这皇帝正是前世一同过来的老四,那这人心心念念不忘的八弟,可就不是本朝的廉亲王了,而是自己呀。
胤禩想到这里,颇为疑惑的抬眼看了皇帝,正好与胤禛四目相交。皇帝与王爷对视,在在这世里可也不止一次两次,但毕竟那会是相逢对面不相识,而此刻却一个心知肚明,一个蒙在鼓里。几次旧影交叠,幼年相伴、青年相交的岁月堆叠垒砌,胤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