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胤禩恍如被霜打了一般萎靡下去,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短短瞬息间已有人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香囊,随后便左右两个嬷嬷,直接把人搀了出去。
往后的选秀过程便再与胤禩无半点干系。
秀女的贴身丫鬟们正齐聚在小院里焦心等着,忽见一小太监飞跑进来,见着碧云堆着笑叫到,“这位姐姐好,姐姐家的格格留了牌子,人马上就到西配殿了,姐姐快跟小的过去伺候。”
碧云脑子一蒙,格格方才那种状况竟然还能留用,真真是出乎意料。但脚上却极快,随着小太监去了偏殿,可不是正好遇到自家格格被搀扶回来。
胤禩被安置在西配殿内屋的暖塌上歇了好一会,才觉得僵冷的四肢和软了下来,屋内除了碧云,已多了一位姑姑在外间候着。
那姑姑见胤禩的眼神终于有些微舒缓,这才躬身进了内屋,向胤禩行礼道,“恭贺小主荣获宫嫔。”
碧云赶紧向主子言明情况,“小主,这位是宫中教导礼仪的方若姑姑。”
胤禩毕竟是正根的皇亲贵胄,举手投足间礼数周全,微微涵身问候道,“姑姑安好。”
方若见这位小主虽娇袭一身之病,但却独有一股端贵之态,言语举止之间又透着和煦平易,心下不由暗暗升起几分尊重,于是继续颔首道,“小主客气了,昨夜更深露重,想必小主在宫门外侵了冷风,方才午膳已经备下,小主先用一些热食补补体力为好。”
胤禩含笑应了,让碧云抚了自己去外间用膳,吃食不过是一些汤粥青菜,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只是略进了一些,胤禩便觉得自己这个身子是实在吃不下什么了,便净了手喝起茶来。
若说是喝茶,到不如说是胤禩刻意布下机会与方若闲聊攀谈。眼见这姑姑年纪想必是宫中老人,胤禩此刻急于想知道现下的处境,便请姑姑为自己讲一讲这宫中规矩和皇家掌故。而这番举动在方若眼中,却更觉得这位小主细致妥帖,远没有前日里进来的那些贵主们骄横清高。
一个下午听了不少,胤禩几乎是强打着精神才能坐稳,毕竟此刻这个身子太过病弱,但从姑姑口中得到的信息着实让他惊讶万分,不忍停住。
原来此时是雍正元年冬,本朝的廉亲王已经寿终正寝,而九贝子和十四弟等人的际遇倒是没有改变多少,依旧是戍边的戍边,圈守的圈守,只有老十略略好了几分。胤禩脑子转的极快,算计着当年与老九留在宫中的暗桩是否还有可能存在,是否有机会暗度陈仓逃出宫去。
想到这里胤禩难免再度自问为何会附身到这个雍正朝里,这里究竟有几分和自己以往所知一样,又有多少是不同寻常了。但就在他尚未理出一个所以然时,便有太监在偏殿门口传话,芳若亲自迎了出去,不出一刻便又进屋来回禀,说是上面大选已经完毕,只留用了瓜尔佳氏和富察氏两位,其余蒙汉秀女无一人留用。
芳若见胤禩眉眼间满是倦容,便和缓劝道,“小主今日受累了,还是好生将养一日,这规矩掌故明日再慢慢听奴婢讲解也来得及。”
胤禩是真真熬不住了,便领了情,回到暖炕斜斜靠着,迷蒙睡去。
而此刻回到养心殿的皇帝,就没有那么消停了。胤禛在西暖阁里足足踱了三四圈,才命苏培盛去把本轮秀女的选拔细则统统拿来御览。
苏培盛也是一脸委屈,他心知皇帝哪里是要全部,统共就留了两位,富察氏还是太后记下名的。但既然皇帝命全部拿来,那自然要把重重几册书卷都搬了过来,还得格外谨慎的把瓜尔佳氏那卷放在显而易见的位置上。
胤禛果然漫不经心的翻了两卷,便直接拿了瓜尔佳氏的来看。里面附着小像及详细的家世宗谱,还有从初选到复看再到殿选的一应流程和评语。
“瓜尔佳氏文卿……瓜尔佳氏文卿”,胤禛念了两遍顿觉这个名字不好,于是抬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然后招手让苏培盛过来,“拿去储秀宫,朕赐瓜尔佳氏改名。”
苏培盛赶紧接住,瞄了一眼纸上御笔“似卿”二字,便一溜烟的亲自去了储秀宫。
皇帝还在这边继续往下看,心道这瓜尔佳氏的身家倒是清清白白无甚看点,小像也远不如本人那般肖像如生。但皇帝毕竟起了兴头,自然还是继续看了,倏地四个字吸引住了皇帝目光。
“玉兔嗅翠”,皇帝念了一下,这是什么?于是定睛细看下文,可就乐了。胤禛直接从御座挪到软榻上斜着,反复的看了这段记录,那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心想秀女验身也无非是那些事物,但一联想到那张和老八足有九成相像的脸,皇帝便顿觉心底爽快,仿佛看到胤禩本尊行如此动作一般。
皇帝把卷册拿在手上敲打,仿佛是想出了神,过了半晌,才叫了声苏培盛,却见他的徒弟小厦子垂头进来方知苏培盛还没回来,便笑眯眯的命小厦子去取个茶盘盛半盘的香灰过来,必须要烧得尽尽的细粉才可,再拔一株稗子草来。
小厦子一头雾水的领旨下去,见皇帝一改往日威严说不出的奇怪,但手头上可不敢怠慢,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进来回禀东西已准备妥当。
而此时已到了晚膳的点,皇帝决定先用了膳,正好苏培盛及时赶回伺候了一番,自然看出了皇帝今日的笑容多了几分,看来上午秀女那档子事颇让皇帝欢心。
用膳完毕,敬事房的太监瞅准时机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