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自这日之后,廉嫔煞有介事的虔诚之礼便盛行而起,宫院内大小宫婢太监人尽皆知,都道廉嫔心诚不移,便再没有人疑惑此事。
刘云贵接连送了几日经文,觉得主子不仅一片赤诚,连这书页封册也是别致难得,每册书面下角都勾画着一朵素花,如山玉兰、水莲花、白马蹄……等等,不拘一格,几笔挥就而成,墨色清雅,再配上墨香之气,更显出主子精诚。
胤禩早就知晓刘云贵大字不识,这奴才不比海富团精滑,但却独有一份老成的明白,懂得谨慎做人、细致做事,算是身边可用之人。而胤禩也最不怕有人翻看他所抄写的文字,这些经文半字都未有改动,若非习过九弟独门的格子密码,那是断然看不出半点端倪的。
反而,胤禩极为期望皇帝的探子可以翻上一番,以佐证清白。就算事后四哥略有察觉,证据已焚,再无对证,也只会让皇上徒增烦闷罢了。
胤禩如今身为后妃,算是略微明白了,和四哥斗法断然不能正面冲突,如今皇帝碾死自己只怕比前世更易,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用费心去找。既然老四一往情深,那便给他几分两情相悦的意思,让四哥安心于西北战事,少留心后宫动向为好。
廉嫔内的举止,不仅皇帝心系,其余宫院也是眼巴巴地看着。而太后虽卧病在榻,也是闻得一二。从竹息姑姑口中,太后偶有得闻廉嫔虔诚至孝的举动,太后心中甚是欣慰。
于后宫涡旋生存数十年,太后哪里不懂钦天监所谓的虚日鼠冲月大有牵强附会之嫌,这种伎俩别说是本朝皇后会用,在太后还是德妃之时便从未少见。
若是廉嫔就此销声匿迹,太后也未必会将此人放在上心,但却总能从竹息那里或多或少听的事。太后心知肚明,竹息与方若同年入宫,自是有些情分,如今竹息偶有美言也是人之常情。太后虽年迈,却觉得越活越是明白,这后宫里攀附权贵、手段尽出之辈还能少么?只要做得妥妥当当,让人舒舒服服便是高明。
于是太后一道懿旨,夸赞了一番廉嫔的诚心孝道,并命瓜尔佳氏可来寿康宫请安侍疾。说到底,太后觉得还是要亲自看顾着这位皇帝心尖上的人,才会略感心安。
总算是能踏出春华门,胤禩却更为谨慎,一路通往寿康宫连目光也无斜视。一进太后寝宫,便瞧见惠嫔正在侍奉太后用药,胤禩至床榻正前行了跪拜大礼,直至太后命起身才略微抬了点头。
太后瞧着眼前未施脂粉的廉嫔,心下大约更懂了皇帝的宠爱之情。自己的儿子,就算曾经疏离,就算他如今贵为一国之君,亲生母亲还是懂他的。正因为清楚明白皇帝心系何人,太后对皇上这份移情宠爱更加不赘一辞。
这后宫中有皇后有宠妃,此消彼长难见分晓,但归根到底却只有皇帝的宠爱最为真实。皇上今日念着逝者而宠幸廉嫔,那是一万个人规劝也没用的。只能等着皇帝自己淡了厌了,这后宫才会再回均衡。而这过程或长或短,便是瓜尔佳氏的造化。
太后将后宫之势看得通通透透,自然不会故意去弗皇帝心意。
于是今日再见廉嫔,太后也算是和颜悦色,命惠嫔将自己扶着坐起,才开口道,“快别再垂着头,哀家多日不见你,知道你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