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傅山在一旁叠衣服偷听。

周慧綉回答女儿：“你爸这个人啊，他性子软，只能和人讲道理，弄不好要被人家欺负的。”

“妈妈不想爸爸被人欺负，可我觉得你天天欺负爸爸呀。”

周慧綉听了笑着摸着女儿的头说：“他这辈子也就只有我能欺负他，别人是不可以欺他的。”

再后来，沈傅山被查出胃癌，再后来癌症恶化，去世了。

那个时候周慧綉还不满三十，放到现在有些女子还未嫁人，她就死了丈夫。白发人送黑发人想也不用想是什么场面，沈傅山死后，家里的家务全由她一人担任，沈母，沈父也由她一人照顾。

沈母看她这样，也有劝她:“傅山命不好，你还年轻，孩子还小，有合适的，也随你吧。”

可她还是一人抚养沈爱慧长大成人了。

周母倒是没有劝她嫁人，只是偶尔也和她玩笑说：“你看看你这扣子缝的还不如傅山好，叫你当初什么也不做吧，现在靠谁去。”

再后来，爱慧慢慢长大恋爱结婚了，沈父沈母年迈了，周母也老了，周父几年前离世了。女儿嫁人后，她围着个几个老人转，女儿看她辛苦叫她找个人，她也不是没看过，都不是很合适。后来有人介绍了个行长，长相不错，人品不错，家庭也算富裕，离异有个儿子也结婚了，人说相处看看，她想着也行，半辈子都废在沈傅山身上了，老了也该轻松轻松了吧，结果却是……

“我觉得我们不大合适。”那日周慧綉把人约出来说清楚。

“哦，这样啊，不考虑看看了。”

“不了。”

“年纪大了总要人照顾的，子女也有自己的日子，我觉得你挺好，你再考虑考虑。”

她道：“您知道么，我结婚前我妈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妈和我说，慧綉，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沈傅山这样好的男人了。”周慧綉说到这里笑了，她说：“以前我不信这话，现在我信了，不好意思啊。”

“妈，秦叔叔呢，怎么没来。”爱慧周末去看她，大约是听到了风声才回来安慰的。

“我同他说清楚了。”周慧綉戴着眼镜在看英文报纸。

“你又这样了，我看这个秦叔叔人蛮好，你不能样样拿他和我爸比呀。”沈爱慧在厨房洗着母亲最爱吃的苹果对母亲说：“你哪里能找到和我爸一样的男人啊。”

“我爸死前还和我说你爱吃苹果，叫我长大了记得给你买……”爱慧突然不说话了，声音有些抽泣，但忽然又笑了，道：“我看你还是一个人过吧。”

周慧綉上去抱住女儿拍了拍道：“都多大人了还这样，来，把苹果给妈，妈拿去给你姥姥吃。”

“诺，还有这些苹果拿去给爷爷家，你都多久没去看他们了，倒也好意思回来就管你妈的事情。”

“知道了，我这就去。”

周母近几年身体不好了，躺床上了，沈母和沈父身体不错，两人还能互相照顾，住在一幢楼里。周慧綉叫女儿拿苹果去，她则进屋给周母削苹果吃。

周母躺着看电视，问她：“听说你和那个小秦分开了。”

“妈，你一直待在家里倒也知道这些啊，瞎听人家说的吧。”

“昨天，你姨来看我，和我说的。”

“恩，分开了，相处不来。”

“哎哟，你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这个性子怎么还能小姑娘的时候一样啊。这过日子啊……”

“妈，这事要怪你的。”

“怎么怪我啦？”

“你记得那年我结婚前夜，你对我说过什么么？”

周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都五十多年了，哪里还记得住……”周母迟疑了下接过女儿手中的苹果，笑道：“慧綉啊，我看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沈傅山这样好的男人了”。

周慧綉听了红了眼，道：“是啊，被您说中了，再也找不到了。”

忘川。

店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张云容的眼眶红了。

薛昭合很是适宜的端了三碗莲子粥上桌。“来来，嘴巴渴了吧，喝碗莲子粥吧。”

三人端起莲子粥吃起来，只是两人的碗稍后变空了，而沈傅山的没空。

屋外知了发出“知了知了”的叫声，蚕声绵绵不绝，夏虫在枝头叫唤着，有些闷热，好像很快就要下一场暴雨。

“您明年还回来吗？”张云容问沈傅山。

沈傅山道:“来。”

张云容听了，笑着说：“那明年此时，我也在这里拿着瓜子听你讲故事。”

“我没故事可讲了。”沈傅山这样说。

张云容却说：“您这故事百听不厌的。”

作者有话要说：　　① 《围城》钱钟书所著的长篇，围城故事发生于1920到1940年代。主角方鸿渐是个从中国南方乡绅家庭走出的青年人，迫于家庭压力与同乡周家女子订亲。但在其上大学期间，周氏患病早亡。准岳父周先生被方所写的唁电感动，资助他出国求学。（看过《围城》推荐去看，这书只有看过才知道，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不过看书的时候觉得两个男主更有戏，这书，怎么说呢，也腐，也许我有腐之魂。）← 。←

☆、〈伍〉情聚

中元之后，沈傅山就离开了，鬼魂不能无故在凡间游荡，不然很快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沈傅山走后，张云容没有走，留在忘川帮薛昭合收拾打烊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