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未时,秋屏琢磨着或许虞妃午睡已醒,便去了月樱苑。从后门进得院内,见迎秀、送锦两个在殿前引逗一只猫,那是虞妃最宠爱的绣球,是她进宫时带进来的,同迎秀一起。送锦是后来分到月樱苑当值的。秋屏蹑步走近去轻声问“两位姐姐,虞妃醒了吗?”两人指着殿内摇了摇头。三人闲聊了几句,迎秀带秋屏进了内室。送锦素知迎秀秋屏两人是同一个县城选进来的,关系一向要好,也不疑有他。
“我要先谢谢姐姐上次送我的头花!连公子都说漂亮呢。”秋屏一点都也拘束,进屋来就随意坐在了床边,“我也给姐姐带来了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迎秀也在她身边坐了,并不猜,俯过身来说道“快拿来我看看!”
秋屏拿出那柄折扇递于迎秀,嗤嗤笑言“青萍公子说迎秀姐姐温婉灵秀,十分可人,特托我带来送给姐姐的!”
迎秀伸手在秋屏嘴上作势拧了一下“就你这张嘴怎么也吐不出象牙来,尽会胡说!”她接过扇子,打开看时,是一幅画。旁边的那句题词瞬间锁住了她的眼光:春城三月梨花开,伊人娉婷分雨来。记忆便回到那一天,小姐一早就兴致很高的换遍了闺中衣裙,仍觉不满,水绿色烟青罗裙固然清新,只是上次已穿过;月白色攒花千水裙也很俏丽,颜色却太过素淡;缎地绣花百蝶裙很华丽,却太艳了些,显得俗气……试来试去,选了一件柔娟百合飘纱裙,外披桃花云雾烟罗衫。仿佛白云上渡了一层粉色霞光,又似雪地上掉落了一朵粉色桃花,那天的小姐,实在美若天仙!要出门时,天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烟雨之中。“小姐,下雨了,也许他不会去了,我们还要出门吗?”她有些担忧,小姐却并无疑虑。带着那柄伞吧。软轿送她们到了城东梨园,慕容公子果然在那等着。他看到小姐撑起油纸伞随公子走去,漫天烟雨,漫天梨花。
虞妃午睡醒来,迎秀和送锦为她梳洗。绣球也跑过来凑趣,虞婉樱抱着它,给它头心点了一点胭脂,雪白的绣球整个俏皮起来,那点朱丹红艳艳的,衬得它一双圆碌碌的眼睛越发水灵清秀,十足的美人胚,像它的主人一样。它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它的主人,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难得见主人笑得那么开心,它也开心,亲昵得蹭了蹭主人的手心。
“迎秀,绣球几岁了?”
“我们进宫都三年多了,进宫时绣球两岁,现在5岁多了。你看她还是那么活泼灵巧。”
“是啊,来这里久了,我都忘了时间了。”她望着窗外幽幽地说。每次她都不愿照镜子,她不愿看到灵霄镜里憔悴无神的面容。花容月貌为谁妍?青丝红颜尽萎靡。她这一生,就这样了。除了回忆,不会再有别的东西。她的生活在某一天被终止。以后的日子里,她只能像老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搬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过去。像一世又一世境遇完全相同、连细节都清晰一致的轮回。
绣球跳到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的那只猫,歪歪脑袋,那只猫也学它歪脑袋,她喵喵叫了两声,那只猫也叫着回应。它越发好奇地睁着骨碌碌的眼睛,那模样实在可爱。“娘娘,你看它!”送锦笑着喊虞妃,她怕她又沉入回忆里独自伤悲。这几年服侍她,对她的性情也有所了解。纵是内心忧郁凄恻,也只静静坐着,面上亦很平静,与常时并无不同,别人看不出,她却是知道的。虞婉樱回头柔柔一笑,带着怜爱的目光看着绣球“那只小猫可爱吧,那是你自己,又伶俐又淘气!”她抱起猫递给送锦,送锦带它出去了。虞婉樱欲起身,又不知何往,仍旧坐着。看着镜子里送锦身影渐远,转过门去不见了。
一时迎秀开口说道:“青萍公子托人送来了这个。”说时双手捧上那柄折扇。
“他何故送东西来,你还回去吧。”她淡淡地应者,眼睛依然望着镜子里映出的那扇门,并未动。
“娘娘真的不看一眼吗?”
虞婉樱听着话里有话,心中一动。转即又羞愧起来,不管听到何事,念想里总要跟他扯上关系。真的接过扇子,又懒得打开,明知猜测是错的,也怕验证是真的错。待到打开时,看到那副图,和那行题词,是熟悉的墨迹,心中一时如翻江倒海五味陈集,泪珠就不听使唤的滚了下来。一颗沉寂许久甚至要一直沉寂下去的心又开始鲜活的跳动。果然是他,便能如何?时至今日,便不说,我又怎能不知。还托人带来此物,万一被发现,我尚犹可,岂不害了你!虞婉樱以为这柄折扇是慕容苏带给她的,并不知是青萍的主意。其实若是慕容苏,就不会送与她了,因为他同她一样,纵然心中千般情愫万种思念,也绝不想她受牵连。
迎秀见虞妃如此神情,又是不忍。取过丝巾一面帮她擦泪,一面劝慰“都是我不好,拿此物惹娘娘伤心,我还回去,娘娘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