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陛下如此忧心忡忡!”他看着杨显,颇为不解。见杨显抬头看着自己,向他招手“逸儿,过来!”声音有些疲倦,也有些温柔。他让他坐在身边,就那样看着他,眼光转深。“我不懂。”青萍说。
“不懂也好啊,懂了就更累了。你真当陈世海是勤勤勉勉为国事操劳,他不过是为了他自己。”他看着青萍依旧迷惑的眼神,又说“历来国库拨下的银两,最终用来做事的最多也就只有五成。”青萍了然。见杨显疲惫,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却什么也没做。杨显只是静坐着,他也只只是静坐相陪。便连这种静默的温柔也没持续多久。王公公进来传话,太后召见青萍。
这青萍略吃一惊,想着太后素日一心向佛,不问世事的,不知何故召见自己,着实迷惑。开口问身边的公公,只听他说“这个老奴不知,公子还是随我去吧!”青萍心知打听不出什么,不过初见时太后对自己便颇有成见,还要谨慎应付才好。进了丹玉宫,青萍对太后恭敬地行了跪拜大礼。良久,方听得一声“平身”。青萍虽得赦免,依然低头侍立,并不开言。“哀家听说皇上御体不适,近来都是你侍奉身边,他今日可好些了?”语气平和,并不见责备。但青萍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回太后,已经大好了。”他只沉稳作答,并不多言。
“皇上一向身子好,何以无端就病了?莫不是你半夜教皇上唱戏,更深露重的感了风寒”青萍知太后所指乃中秋之事,即刻双颊便红到耳根。赶紧跪下请罪“因草民之故让皇上惹病,草民深感愧疚,望太后责罚!”
太后见他满面羞愧,双眼泫然欲涕,不似惺惺作态。心中便略有松动。其实皇上的行止,又岂是他人能干涉的。在宫中这么多年,她依然不懂政事,却深知红颜祸水之说实属荒唐。先帝身边不是那么多宠妃来来去去,花开花落、草枯草荣,岂为一人之力所左右?近来她已经很少回忆往事了,或者是向佛的缘故,于世事越发看得开,便少了怨责与计较。“终究,这后宫也太冷清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良久,她叹道。
这话青萍当然懂。本以为太后在想怎样惩罚自己,此时此刻听到如此一句话,太后明显感触多于责备,他抬头看一眼太后,那个人坐在椅子上,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门外,没有悲喜。他不知道她是否仍在回忆,或者想起当年自己意外生下了皇子,有没有欣喜?还是觉得沉重,甚至会很害怕吧?在宫中各种势力日日争斗不息的那段热闹非凡的时光里,她是如何把他养大的,简直是个奇迹。相比于那时,现在的后宫的确太寂静了,沉寂地不正常。他突然就觉得这宫苑里太冷了,也太空洞。仿佛偌大的房子除了几件家具,竟全部交于了尘埃来布置。原来是少了几声稚嫩的童音,少了一些稚子的身影。“草民深知,皇上子嗣繁昌不仅关乎个人命运,也是国家社稷大事,便是对于后宫嫔妃也是一个依靠,免却终日凄凄惶惶。”这一句话正触动太后心里。太后不免又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倒有些见识。又见他接着说道“草民不敢耽误,时常也想劝着皇上。但日日所见皇上政事繁忙,身心俱疲,实不忍再言。”
“皇上十四岁登基,国家大事全靠他一人拿主意,也难为他了。哀家以为后宫里皇后嫔妃个个样貌脾性都十分出色,略可宽慰,却见他仍是时常一人,哀家心里也不忍。”
“皇上也时刻惦念着太后您呢,今日若不是宣见大臣耽误了时间,早也就过来请安了。”
“皇上政事繁忙,哀家这里又没什么事,不来也可。唯独延续龙脉之事,你定要劝着些。”
“太后嘱托,草民当尽心去做。以后太后有何事需要效劳尽管吩咐!草民若能为皇上略尽孝意,心中自无限欣慰,也不负太后宽厚仁慈之心!”
青萍告退。明心为太后斟了一杯茶。“太后就这样放他走了,媚妃再来可如何说于她。”太后并未接茶,抬了抬手示意放那。“无碍,就说哀家已经劝过皇上了。”
青萍一路返回,路面尽是金黄的树叶,桃心形锯齿花边的杨树叶,手掌状裂片三角形的梧桐叶,扇形的银杏叶,凌乱地萎顿于地,更有些已经干枯,踩上去悉悉索索的有种破碎的声音。太阳已经西斜,红通通的映在西天,没有了强烈的光芒,像是缝上去的红布一样。倒是圆的很。该如何说于他呢。青萍只管心事重重的走着,到了何处也没留意,一眼看见路北右手边有一扇小门,枣红色的木门虚掩着,也听不到门内有人声。他轻轻一推,门开了,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重新把门掩了。走进去见得西边几间厢房,应是宫女太监的住处。房门关着,仍是无人。青萍便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空置的宫苑吗?青萍边走边寻思,一抬头看到东边正殿前两颗花树,花色不同,一棵粉红娇艳,一棵雪白洁净,那花朵在枝头开得那么繁华,又开于万物飘零满眼萧瑟的秋季,越发美丽,给人一种深深的感动。青萍认识的,这花是木芙蓉。走近树下抬头看,枝叶舒展,花朵艳艳地开了半边天。低头时,见脚边有几朵刚落下的,还很新鲜,颜色未退水分未减,似是还带着生命,如活着一般。也只有这种花,并不似其他一样恋着枝头,以至于花朵分裂花瓣一片一片地落下,飞落之时还带着对树的呼唤,独有她竟那么决断,整朵花整朵花地坠落,也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