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沈浪即将抓住他,王怜花微微一笑,几个大步后退而去,重重地撞上一个挑着扁担卖麻糖的小贩。
小贩被撞得一个趔趄,还不待他骂骂咧咧地转身。
“谁他娘的撞我……咦咦咦咦——欸?”
王怜花背靠着小贩,足步一旋,借由一股子扭力,带着他转了半圈。
眨眼之间,两人方位颠转,卖麻糖的小贩生生地隔在沈王二人之间。
沈浪淡淡一笑,探出的手并未收回,而是将错就错,抓住小贩的胳膊重重一拉。
“啊——欸?”
小贩被沈浪手上的力道,拉的弯下了腰。
趁此机会,沈浪撑着小贩弓起的脊背,纵身一跃,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鹏从对方身上凌空翻过。
直到沈浪追着王怜花消失,小贩还是一脸懵住的神情。
他捶了摧腰,瞧着跑远的两人,好办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俩疯子啊?”
王怜花见沈浪顺利避开,速度一丝未减,眼珠一转,心中不知又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此时,有一布衣大汉迎面走来,肩扛着一个骑大马的女童。
女童一团粉嫩,穿着簇新花袄,眉心点以朱丹。头顶高高翘起的冲天辫,与手中足有脸盘大小的凤凰画糖,一样神气活现。
王怜花伸手在脸上一抹,忽然冲女童做了一个鬼脸。
女童眼睛睁得浑圆,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怜花抬起手,冲她摇了摇。女童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也将手中的凤凰画糖晃了晃。
王怜花弯起嘴角,狡黠一笑,手中暗扣的石子一弹,瞬间击碎了那只神气活现的凤凰画糖。
金黄色的画糖泛着甜蜜诱人的光,碎成千万块碎片,又粘又黏,如同一捧急雨向沈浪洒去。
沈浪眼波微动,身边恰逢一名年轻公子路过,他脚步虚浮,一身横肉,却学着游侠浪子一般,身披大红斗篷,腰佩三尺长剑。
沈浪眼疾手快,揪住那大红的披风一抖,将激射而来的画糖碎片尽数包住。
手法之轻巧敏捷,让那想过一把侠客瘾的公子,没有丝毫察觉。
沈浪松开沾满糖片的披风,目光含歉地冲着对方的背影拱了拱手。
正要追去,却见丢了画糖的女童瘪嘴垮脸,一通惊天哭嚎正在酝酿。
微微一笑,长袖一抖,三枚铜钱落于手中。屈指一弹,铜钱激射而出,两枚整整齐齐地排在卖画糖老汉的小桌上,第三枚斜撞上一根孙悟空的画糖。铜钱滚落,而那画糖却高高跃起,稳稳当当地落在女童手中。
他冲愣住的女童眨了眨眼睛,足步一转,整个人如同清风一般消失不见。
沈浪一边追赶,一边将锐如鹰隼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王怜花身上。
热闹的长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五光十色的花灯,全在沈浪眼中消退了颜色,唯有那身绯衣明艳胜火。
即使王怜花跑得再快,沈浪都能在人山人海之中一眼找到他。
目光一动,沈浪看到王怜花突然脱离了长街,顺着叉路拐入一条小巷。
飞速跟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别样的繁华喧闹之景。
天空中、屋檐下、长廊上……铺天盖地地挂满了红彤彤的大灯笼,明亮的火光透过红纸洒在街道与楼阁上,将整条小巷晕染成一片艳丽的绯红。
精巧的阁楼上不时飘出一阵靡靡之音,让这片绯红又染上了一丝暧昧与缱绻。
原来这是一处销魂又销金的所在——花柳巷。
☆、天罗地网(三)
尽管是一处受人鄙薄的地方,但是上元节的热闹与喧嚣同样感染着这条小巷。
节日不分贵贱,达官贵人在过节,平头百姓在过节,他们这些妓/女与小偷也在过节。
姑娘们都从楼里走了出来。
在这隆冬寒夜,她们外面披着斗篷与狐裘,里面却穿着抹胸与轻纱。
有的凑做一团,亲亲密密地说笑。有的倚着门柱大口饮酒,喝空的酒壶嘭地一声砸在地上,女子的笑声比酒壶的碎响还要清脆敞亮。还有的当街跳起舞来,每一支都是平日需花上好几百两银子才能看到的舞蹈。
她们放肆欢歌,放肆跳舞,笑声恣意又响亮。没有平日里那些故作姿态,不再像含着蜜糖一般软绵细语。毕竟此地乃是北地,人人都说着一口干净利落的北腔。
王怜花负手踱步,快如流风,像是一股青烟一般从这团莺莺燕燕中穿梭而过。
女子们被突然闯入她们之间的绯衣公子吓了一跳,顿时响起一阵麻雀般叽叽喳喳的惊呼与尖叫。
但当她们看清王怜花修长的身材,俊美的面容,与一身绫罗绸缎,玉珏琅珰,眼睛一亮,全都伸出染着红蔻丹的手指,去捞他的衣角。
王怜花笑容fēng_liú,却身如鬼魅,如闲庭信步般从众女身边走过,却无一人能触碰到他。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听着身后响起的一片懊恼娇嗔之声,王怜花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揽住一名正在举壶痛饮的女子的纤腰。
女子一声惊呼,紧紧地抓住王怜花的臂膀,羞答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