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钺看来被磨得耐性全无了。真奇怪,明明是我被上刑,他倒把牙咬的咯咯作响。
他终于不耐烦地想起了什么,扯起我已经散乱的发髻,拉起垂落的头来。
微微地睁开眼,眼前是他那张放大的面孔特写。
“你究竟招不招,再这么犟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你这还算完整的小脸的平安了。”
对他微微一笑。
终于想到要毁容了?
呵呵,不错不错,这招还算聪明。只可惜……
遇到了我。
毁就毁吧,容貌是给别人看的,何必为了别人的愉悦心心念念为这皮相打点?
更何况,打点给谁看?
“招字,已经从我的字典里抠出来了。”我看着他戏谑地说道。(见《王若飞传》)
可惜他没有幽默感,也没有看过革命烈士的故事,足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我是不打算招了。他脸上越见愤怒,肩膀微动,我就闻到带着焦肉的热铁的臭味向我面孔贴近。
阖上眼睛,等待着这一波昏眩。
“舒钺。”一个令我熟悉得要流下眼泪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停了吧,今天。”
……
是他……
竟一直在?
他竟一直在旁边不响不动地,看着这样狼狈的我?
为什么不离开?
为什么要在这时阻止?
为什么要让我对你失望?
为什么又不让我对你完全绝望?
原来最大的痛,还是来自于他。
即使有一天能够真相大白,有一天他悔不当初,有一天我能对他宽容原谅……我们之间这道裂痕还能够抹消吗。
我能够忘记他阴冷的声音,忘记他决绝地离去,忘记他面无表情地旁观……还有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众人围观取笑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吗。
如果还有以后,我能够忘掉陈更这时的样子吗?
只有一瞬间,却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让我紊乱的思虑被冻结般凝聚起来。
我动了动唇,唇上已经干了,粘在一起,撕裂开来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等等……”我努力向他声音传来的地方发出声音,那声音已经沙哑无比。
那个阴影笼罩的角落没有回音。
过了一会,才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他今日穿着如墨般的绿袍,步出阴影的姿态稳若远山,凝重的气息环绕在他身周。
“想说了么。”他问。
那声音一如以往的沉稳醇厚,在空旷昏暗的室里回响,合着桐油火把的焦味,恍如最深重的梦魇。
我摇头。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直没想起的事情。
也是思绪太乱,一直在想着梅若影留下的乱局,一直烦乱着对于我那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所以才一直没注意到一个事关重大的问题——直到刚才那一刻。
“那封信,是谁交给你的。”我问。
“那封信……”他的声音有些疑惑,立刻就明白我指的是那封密报青阳宫防务的信件。
那个所谓的我与司徒家秘密往来的罪证。
我从来也不知情。
里面的内容是防务情报,青阳宫时常更换岗哨,若是过期也就无效了。所以也不可能是一年半前的梅若影放出的。
“自然是小冉,是他击下你放出的信鸽。”
小冉……有什么在我脑中闪了闪。
“你一丁点也不信我?”
他默默地看我,面具下的嘴角将笑不笑,隔了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与我说话,转身离开。
我看得清楚,他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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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浅眠,很容易被人吵醒。但这几日,却睡得格外的昏黑。
情知自己是消耗过剧了。若是平时,只要稍微带些痛楚,我是不会如此熟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