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们只是满面春风地表示,许久未曾见过尊上了,听说他之前受伤不轻。大家心中都十分挂念,正好今日有机会,不知能否让咱们亲自去探望一下。
笙箫默一时大为着急,奈何摩严性子刚直激烈,却向来极缺这种细腻心思。他只觉得那些人的要求合情合理——到了长留的地界上,又岂能不拜见长留掌门,而且也算得是在对长留释放善意。他根本就没看见笙箫默使过来的眼色,一口便答应了。
笙箫默好容易觑了个空子叫住摩严,埋怨道:“师兄,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要知道,掌门师兄他……”
“我知道。”摩严丝毫不知笙箫默所虑,不耐烦道:“昨日十一刚刚向我禀报过,子画已经回了绝情殿,要过几日才会再去海底看着那个孽障。此时去绝情殿,不会扑空的。”
笙箫默急道:“我不是说这个……”
可还没等他说完,忽然有人轻“咦”了一声,又道:“你们听。”
此时几人正御剑向绝情殿飞去,却在半途中听见一阵丝弦之声。那似乎是一支曲子结尾的部分,几声空灵明透的泛音如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流丽地响过之后,琴音袅袅而逝。
笙箫默听得出来,弹琴的人是师兄,弹的是一首《良宵引》。
有人笑了一声,道:“看来尊上心情不错,想必伤势已无大碍了。”说话的是天山掌门尹洪渊,他女儿幽若拜在绝情殿门下,他对长留的态度也一直十分友善。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绝情殿所在的仙岛附近。绝情殿上有白子画亲设的结界,平日里摩严和笙箫默,还有门内几个大弟子,自然可以直接出入。但外人却没那么轻易就能进来,即使今天来的掌门们,人人都有能力穿过结界自行进入,可这样的话就是强行闯入了,是极具敌意的行为。
即使此刻有摩严和笙箫默引领,他们还是要在外面略停一下,等白子画感知到后,主动将结界撤去,他们才可进入。
就在等待的这一小会儿,却又传来一阵琴声,还是《良宵引》的调子。但是,每个人都听的出,这一次肯定不是白子画在弹琴,或者说,肯定不是前一个人。
古琴的弹奏其实并无一定之规,每个人都可以依照个人的理解,甚至只凭一时的情绪,就随心而奏。而每一次按弦的轻重,走手音的长短,节奏的快慢,甚至下指时的角度,都能令同一支琴曲表现出的意境呈天壤之别。
而这两次弹出的《良宵引》便是如此。第一支琴曲虽然众人只听到了最后的一点点,但琴声沉慢,甚至有些苍凉,如一个老人独自在月夜下徘徊。而第二遍响起的琴曲,节奏略紧凑,整个曲调就显得清越明净起来,刚过去那段打圆尤其圆润秀媚,恰似三五知交对月清谈浅酌的惬意亲密。
所以绝不是同一个人弹出来的曲子。即使技艺娴熟的人可以驾驭不同的指法,但心境是无法这样转换自如的。
这么说绝情殿中还有第二个人!
是尹洪渊的女儿尹幽若?
弹琴的人会是她吗?
摩严和笙箫默对视一眼,各有所思。
恰于此时,结界打开,众人纷纷上了仙岛。
这时《良宵引》正弹到一半,琴音尚未止歇。大家略有几分好奇,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看去。
弹琴之人并不难找。就在绝情殿正殿前的石桌前,端坐着一个女子,正在低眉抚琴。日光透过殿前几株桃树的花叶照下,细细碎碎的光影伴着花瓣散在她身上,颇有几分婀娜姿韵。
还未及细看,绝情殿的殿门已经大开,长留掌门白子画缓缓走出,降阶相迎。
不论众人心里怀着什么心思,此刻都纷纷端出笑脸,郑重与白子画相互致意。弹琴的女子早已停下,立在一边,却并未上前见礼,长留三尊也没有一人介绍她的。
等白子画请众人到殿内坐下的时候,他们眼尖地发现,殿内矮几上也放着一张琴,香炉内青烟断续,焚着降真香。
众人想想方才听到的两段琴声,又看看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好奇心大炽。如今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方才分明是白子画与那女子两人在抚琴,而且是白子画先弹了一遍,那女子又弹一遍,倒似白子画正在教她一般。只是两人一个在殿内,一个在殿外,彼此不相见,只有琴声遥相响应,这情形颇有些令人费解。还有,两个人弹出的曲子完全不同,也并不像是教与学的关系。
在一段寒暄结束之后,蓬莱掌门霓千丈干咳几声,捋捋胡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尊上好兴致,方才莫非是在调.教新弟子么?倒是我等来的不巧,实在抱歉啊。”
嘴上说着抱歉,他口气里却听不出丝毫歉意。甚至恰恰相反,霓千丈话中那股尖酸刻薄劲儿简直遮掩不住,他也并没打算遮掩。
自从数年前他女儿霓漫天赢了仙剑大会,白子画却一意收了花千骨为弟子后,他的态度就一直是这样。而且在那之后,“白子画的徒弟”这几个字成了霓千丈的忌讳,以至于后来很少会有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事。现在,他居然自己提了出来,态度已是不善之极。
白子画沉默不语。一旁摩严沉声道:“那不是师弟的弟子,也根本不是我长留的弟子,只是暂时留居在此处的客人。她是个普通人,没有仙骨,是我的徒儿十一出山时偶然救回来的。她那时被妖邪所伤,且伤势极为诡异,掌门师弟费了许多的精力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