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澄练是极美的,美得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仿佛看一眼都是亵渎。
现在,她却突然间少了那股逼人的气势,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润泽起来,如同一块美玉,隐隐散出自内而外的光华。
尤其,她眉目之间极尽瑰丽,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衬着雪润柔白的肌肤,那黑与白的极致分明,恰似一副绝妙的水墨山水画。目光略一流转处,生机湛然,便似那画中的山水陡然生动起来一般。
人们越看越是入痴,只想纵身跃入那片盈盈的山水之间。
只有少数几人才能仗着高深的功力保持心中的清明,但心里却都涌起轩然大波。
为什么,为什么她杀完人,就有这样异象?
莫非真是……祭炼??
难道说,花千骨刚才所说的祭炼之事,竟然不是虚词,而是真的???
众人惊疑不定,一时竟无所适从。
…………
“青萝的修为,较之三年前,可大有进益!”一个轻巧的声音响起,打破一片死寂。
却是花千骨踱过来,她语气轻松、神态悠闲,倒是完全不受影响。
“修为不修为倒也罢了,好在还知道要听话。”澄练也随口答道。这两个的口气好似在闲话家常,可在当下的气氛中,却显得那么突兀。
花千骨“噗嗤”一声笑了:“是是是,都有你在了,像我等这样的庸质陋才,还是只管乖乖听话就好。”
两人一搭上话,旁人便知她两个的交情当真不浅,认识也绝非一日了。这一点,恐怕再蠢的人都能听明白。更何况,想要在修仙之人中找出一个蠢货,只怕也很难吧。
譬如说摩严,他只听了这简短的两三句话,心中就猛地一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之前,他虽知可能性极小,但仍希望绛珠之事是花千骨故意危言耸听。
但此刻看她二人相处的样子,看花千骨对舞青萝修为进境的熟悉,再看花千骨对澄练性格的了解。
摩严就知道,绛珠之事一字不虚。
就像花千骨笑言的那样,澄练的性子极硬,且霸道自负,听不得旁人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字,只许乖乖听从她的吩咐。在长留的十三年里,仗着有师弟给她撑腰,她自己又诡思善辩,就算没有任何法力,也将上上下下的门人摆布得服服帖帖。
舞青萝一听澄练喝令,立即就照做,这反应可说是极正常。别以为他没觉察,澄练刚出现时,不少弟子差点下意识地上前躬身见礼。
花千骨好奇问道:“可是,同样是穿身而过,为什么乐翁死状那么凄惨,青萝却毫发无伤呢?”
众人也极欲知道究竟,纷纷竖起耳朵静听。
澄练转身,直直看着花千骨,静静答道:“**殿一脉的功法,讲究的是一任天然、不滞于物。且方才我叫青萝闭眼,她全身的功力流转便随之松弛了。而乐翁却正好相反。
青萝的功力形散而神聚,正是虚怀若谷的状态,白凤穿过时又赶上她功力流转的空档,自自然然便通行过去。而乐翁本就练了一身邪功,他那时又全神防备我,导致周身血脉偾张,内力狂涌如潮,正好与白凤迎头碰上。所以白凤同样穿身而过,两人结局却完全不同。”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只觉澄练的话中似乎蕴涵了极高深的奥义,但急切之间却想不明白。
摩严又忍不住了:“**殿的运功法门,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澄练头也不回:“**殿的运功法门,我怎会知道得不清楚!”
摩严如以往无数次般语塞,只能狠狠瞪一眼笙箫默。
笙箫默摸摸鼻子,低头不语。
花千骨本要笑的,却看澄练脸上神色凝重,不对劲得很,问道:“怎么了?”
澄练缓缓上前,抬起双手抚在花千骨肩上,又顺着她手臂滑下来,最后紧紧握住她双手,长叹口气。
花千骨低头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展眉微笑:“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可这是我第一次碰触到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新鲜?”
却半响未听到澄练回答。
澄练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花千骨,好像怕她突然不见了似的:“我,我只是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你,颦儿。”
花千骨一时不知所措:“我,我不叫颦儿。”
澄练定定看着她,满目伤怀:“对,你现下不叫颦儿了。”
花千骨看着澄练,笑意渐收,良久,道:“我……什么时候是叫颦儿的?”
澄练眼中隐现一层水光,仿佛山水间起了云雾,一片缭绕缠绵,看去清丽难言:“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
“那,我为什么会叫颦儿,是……父母起的?为什么我不记得了?”花千骨轻声道。
“怎么,你信我说的话吗,就不觉得荒唐?”
“信啊,为什么不信呢?”花千骨难掩悲凉,“我信过很多人,可自始至终从没叫我失望的,也就只有你,和糖宝……”
白子画的心蓦地收紧:小骨原本是那么善良、热情的孩子,却一次次地被辜负,终于寒了心。而这其中伤她最深、最让她失望的,就是自己了吧。
澄练眼眸之中一片水光潋滟,道:“那时候,你只是个寻常的凡间女子,出身官宦人家。你五岁时,母亲去世,你父亲送你去外祖家住。你舅舅家的表哥——比你大一岁,一见你便说,妹妹名字中有个黛石的黛字,又生的眉尖若蹙,似羞似泣,不如便取个‘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