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枭嘶哑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杀乐无忧。”
谢清微诧异:“为何?”
“拿人钱财,不问缘由。”
谢清微看着浓雾,双眼中有一抹失神,转瞬即逝,眸色渐渐深沉下来,看向乐无忧:“你重回江湖时日不多,何以招惹劲敌?”
乐无忧懒洋洋道:“从十年前到现在,想杀我的人从来没少过,你诛邪剑主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谢清微冷声道,“不杀不足以慰河洛山庄百余亡灵。”
“哈哈哈……”乐无忧厉声大笑,“直到今日你仍然以为是弃风谷屠了河洛山庄满门吗?谢清微,你嫉恶如仇、视死如归,可你为什么天真愚蠢到这种地步?”
谢清微眉头微锁:“这话何意?”
“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你当年被人利用了,”钟意道,“有人利用你的没脑子和直脾气,引你上天阙山,剑斩柴开阳、掌杀乐无忧,继而灭风满楼满门。”
谢清微停顿了片刻,脸上滑过一丝悔恨黯然,低声道:“我没想到,风满楼竟为了袒护你,公然背弃武林正道,终致覆亡。”
“正道?”乐无忧傲然道,“我风满楼一百七十余名子弟,才是顶天立地的正道大侠,生,是踏平天下不平事的武林豪杰,死,是十万旌旗斩阎罗的地狱鬼雄,漫山残骨,没有一个背信弃义之徒。”
谢清微猛然抬起头,接连问道:“你说你是被冤枉的?你如何自证清白?何人冤枉你?所为何事?有何动机?”
乐无忧眼皮都没抬,冷冷道:“这年头有人冤枉我,还要我先自证清白?”
“不错不错,”钟意帮腔,折扇指向谢清微的鼻尖,语气甚是欠揍地说道,“比如,我说你诛邪剑主其实是个断袖,还是个甘为人下、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断袖……”
谢清微恼愠:“你!”
钟意挑了挑眉毛:“你自证吧。”
谢清微怒气上涌,却生生压住,眉头微蹙,薄唇紧闭,沉默片刻,看向乐无忧:“今日擅闯剑阁之事我可暂不追究,从明日起我会查清当年旧事,若真如你所言……”他低头看一眼诛邪剑黑色的剑身,正色道,“我自会还风满楼一个清白,然后自裁于天阙山下,为众侠士偿命。”
“你的命,没人稀罕,”乐无忧呛了一声,“我此番前来,只为拿回我娘亲师友的佩剑,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稚凰剑下无眼。”
“待我查明真相,自会将正阳照胆悉数奉还。”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乐无忧眼睛微眯,对钟意道,“我拦住他,你取剑。”
说完,稚凰爆出漫天清光,直逼谢清微面门。
一声剑泣,诛邪出鞘,谢清微寸步不让,持剑击向钟意。
钟意扬手,折扇飞旋而出。
诛邪剑势一阻,稚凰随即杀到,乐无忧冷喝:“你的对手是我!”
钟意步法精妙,足下逸尘,瞬间已至剑阁之中,石室凿于深山,四周壁立千仞,百盏灯烛火舌跳动,光明如海,照亮石壁上凿出的数百个小室。
他纵身腾起,飞身上壁,目光扫过一个个剑室,只见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无数剑匣安静地躺在剑架之上。
乐无忧一剑荡开谢清微的攻势,抬头,叫道:“你动作快点!”
“找不到!”钟意一脚踢在壁上,衣袂翻飞,身形飘逸地跃到对面石壁,目光如电,扫过众多剑匣。
待看到一个紫檀剑匣时,眼睛一亮,提气飞跃过去,伸出右手:“找到独鹿了。”
谢清微闻言猛地抬起眼,长剑虚晃一招,脱手掷了出去,剑光如虹,迅疾击向钟意的手掌。
与此同时,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稚凰狠狠扎入谢清微的肩头,剑身的寒气刹那间封住伤口,一层白霜爬满他淡色的薄唇。
谢清微头顶银冠松动,一丝白发飘散下来,他神情冷漠地看着乐无忧:“你功力长进很多。”
“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停滞不前。”乐无忧拔出剑。
谢清微问:“为何不杀我?”
乐无忧收剑回鞘,淡淡道,“这条命我先留给你,等风满楼沉冤昭雪,我在天阙山下静候你的亡灵。”
“怎么可能?”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乐无忧一惊:“怎么了?”
钟意看着空空如也的剑匣,惊道:“剑匣是空的,独鹿剑不在。”
“什么?”乐无忧飞身上去,扫一眼独鹿剑匣,顿了一下,纵身跃向其他剑室,找到正阳和照胆,发现果然全都是空的。
“可恶!”他愤怒地一掌拍在石壁上,飞身跃向另一壁,随机打开四五个剑匣,却发现所有剑都安静地躺在匣内,唯独正阳照胆和独鹿不翼而飞。
是谁转移走了风满楼三剑?
身边一条身影如白鹤般飞掠过来,从钟意手中一把夺走独鹿剑匣。
乐无忧阴沉着脸落回地面,扫一眼死死抓着剑匣的谢清微,冷声问:“是你做的?”
谢清微低头看着掌中的剑匣,侧脸冷若冰霜,没有一丝表情,淡漠道:“不是。”
钟意落在二人身边:“有人猜到了我们的目的,事先拿走了三剑,并且请来诛邪剑主守株待兔,以期将我们击杀在此,他却绝对想不到你竟突然内力大涨,力挫诛邪剑主……不对,若非你功力大涨,此时早已命丧黄泉,根本不可能拿到三剑,何苦将剑转移走,难道对方能猜到你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