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走。此等小疾,何足挂齿……”韩非明挣开他,顿觉一阵头重脚轻,脚下如踩软泥。
毕夏要来扶时,却被他再次挣脱。
韩非明刚回房,只留得力气将门关上,便径直倒在床边,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再次清醒时,虽然身上仍然不得劲,但已没有那种半死不活的难受了。
他从床头柜那摞厚书旁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咳嗽了几声,将纸捂住嘴,而后严密包裹,扔进了手边的垃圾桶。靠在柜子上望着天花板,他发现自己的鼻子仍堵着,只得用嘴呼吸,偏偏肺部有恙,每次喘气都带着粗重的轰鸣声,十分累人。
韩非明挣扎一会儿,拿起《白居易诗选》又放下,最后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头疼。长期张口呼吸,他嘴中干燥难忍,却分毫不想出去面对毕夏。
容他静一静罢……
只是罗恭不知到了没有,说好要送来的背包与两大袋书不知怎样了。
韩非明这么想着,反而有些坐不住了。他撑着柜子站起来,活动了下四肢后打定主意,轻叹口气,向门外走去。
然而他一出门就听到一阵高声喧闹。韩非明皱皱眉,扶着楼梯口的扶手站定,向下看去。只见大门口,毕夏正朝门外喊着什么,继而门被用力拍上。片刻后门铃响起。
“是谁……”韩非明清了清嗓子,使沙哑的声音正常了一些,“是谁?”
毕夏闻声扭头,接着嘴角一弯,赶忙向他走过来。“老师,你终于肯出房门了。医生来了我都不敢让他进去,只好辛苦人家出诊一趟白跑了。你怎样?要不要再叫一次?唉,不过最好是能自己的抵抗……”
韩非明面无表情,冷声道:“是谁?”
毕夏蔫了,弱弱道:“罗恭。”
韩非明绕过他兀自下楼,虽捂着嘴咳嗽得厉害,却分毫不耽误脚程。门铃声聒噪不停,毕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压下心头思绪,将门拉开。
罗恭本是一脸讥讽,见门后的是他,即刻收住,换上灿烂的笑容,“非明,你的东西。我可是如约送到了。”
毕夏凑过来,冷哼一声,“你又要给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韩非明不理他,“何处?”
罗恭笑容中浮现出一丝狡黠,向他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咚”一声,韩非明下意识向声源处看,就见原是毕夏一拳砸在了侧门框上。“……好。”
他说着要走,却被毕夏一把拉住了袖子。韩非明皱了皱眉。
毕夏压着嗓子吼道:“你敢?”
韩非明不动声色,只是抬手将袖子拽了出来,继而拉住了罗恭的伸向他的手。
毕夏深吸了口气,死瞪着他俩,双手攥成了拳头。
“东西都在这里了。”保时捷的后备箱盖大敞,一旁,罗恭帮助韩非明把被撑得方方正正的背包背在身上,接着又提起了两个大袋子。“本来想帮你送进去的。不过他……”他向毕夏的方向看了看,“似乎不怎么欢迎我呢。”
韩非明从他手里取过两个书袋,“谢谢。”
“你脸色这么差,真的没关系么?”罗恭撩起他的刘海,手背在他额头上贴了贴,“要不,跟我回家吧。我可比那姓毕的小子体贴多了,绝对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的,怎么样?”
韩非明动动嘴唇,刚想说话时,就毕夏那边一阵动静。转头看去,却是那孩子“蹬蹬”几下跑回屋去,狠狠甩上了门。他苦笑着收回目光,嘴唇因嘴角扯动而生出一阵撕裂的疼痛,“不必。”
罗恭无奈,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好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找我就行。反正罗家二少奶奶的位置永……”
“敬之。”韩非明向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面色仍然波澜不惊。
罗恭叹了口气,放下手,转身离去。
韩非明在他坐进驾驶座,即将拉上车门时唤了他一声。
罗恭连忙探出身,看起来春风得意。
“我以至交待你,然也止步于此。”韩非明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若你也以至交相待,是韩某之幸。但若逾之……某,敬谢不敏。”
罗恭笑容渐渐缩了回去。车门“砰”地关上,即刻绝尘。
与那个整日花天酒地的二叔不同,他罗二少在感情上耐心与时间本就不多。
他看了看后视镜上映着的那个特地梳了个严谨而整齐的发型的男人,内心在放弃与继续之间挣扎。现在这个仿佛被老头子附体的韩非明明显不再是他喜欢的类型了,一次次的拒绝也在消磨着他所剩无几的耐心。但……
罗恭叹了口气,拉了拉嘴角。果然人成熟了之后的品味就会发生变化,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放手。
以至交相待……
至交又是什么新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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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罗恭离去后,韩非明转了转酸痛的肩膀,一步步走到毕家门前,叹了口气,将两袋书放在台阶上,靠着门坐下。
旋即,门开了。毕夏面部表情生硬,嘴角微微抽搐着,“给老子进来。”
韩非明径自坐着,并不动。
毕夏咬了咬牙,绕过他,一把将台阶上的两个书袋拎起来,其中一个划出一条弧线在门框上狠狠一撞,几本袖珍的小书掉出来,砸在地上。
韩非明从太阳穴往里一阵抽疼,赶忙捡起《千家诗》和《宋词三十首》,拢起摔散了架的《笠翁对韵》残页,刚站起来,眼前便一片漆黑,不得不靠在门框上缓了一会儿。等头不再晕眩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