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歌岸不好意思笑道:「唉呀,抱歉抱歉,我有喊你,可能我喊太小声了。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听邱梓说你遇到一点麻烦啊?需要帮忙吗?有什麽事可以跟我商量商量,我不收谘询费用。」
齐槐丰望着周老板那亲切包容的笑颜,有点感动和鼻酸,谁说一个人在外打拼就该独立坚强,他自认没有那麽强大,只是不得不苦撑着而已。不过吕恒以前说得不错,他就是爱钻牛角尖又别扭,喜欢胡思乱想,所以被主动关心以後反而担心给对方添麻烦,当下就摇头婉拒了。
他无比感激老板和同事的包容和好意,在这都市讨生活那麽久,都不晓得多久没有感受过来自他人的关怀了。
「也不确定情况,我想等今天回住处再看看。谢谢你啊,老板。」
「这又没什麽。一个人独居的员工我们都会特别留意人身安危的,员工手册有我的联络方式,万一遇到事情就联络我吧。」
「是,我知道了。」那附录的通讯资料让齐槐丰笑得有点复杂,因为不仅附有联络方式,连老板的各种业务收费也一并标注,周老板的「帮忙」还是需要一点「代价」啦。
当日齐槐丰回住处时,一楼的上班族似乎还没下班,二楼两个在职学生正在共用客厅闲聊,他向学生们问了些话,比如深夜有无听到喧闹声,他们一概摇头,完全没有感觉到吵闹,看来被王先生「骚扰」的只有他一个。
他一回房间就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里面放的是非日用品的纪念物,比如母亲的相片、各种证书等等,或是尚未整理的少量杂物。其中有个密封袋封存的簿子,其书皮是精致有暗纹的黑色织布,封面以银线绣上一个花形图腾,图案中有个吕字,内页则如挂轴般能展开,每一页都有不同笔迹留下的神社、寺院名字及日期,并盖有红章。
那是当年他跟吕恒滞留日本时参访神社或寺院,请神职或僧侣所留的御朱印,古时是人们抄写经文供献给寺院的证明,类似收据的东西,亦如同神佛之分身。当然这东西意义与一般纪念章不同,更不可随意当作书签或随意搁置,而是放在神龛供奉。之前齐槐丰都有妥善安置,但这阵子刚搬到这里,一时也没想到再好好供奉它,现在真的是临时抱佛脚了。
他把御朱印帐取出来立在电脑桌上,倒了三杯下班回家途中买的清酒,点了临时充数的薰香,合掌拜道:「我知道我最近没有好好供奉你,而且这里又离日本那麽远,不过神佛之力是无远弗届的,要是这次度过关卡一定会诚心诚意对待的。」
现在想来他也不懂当时怎麽会留着这东西,这御朱印帐分明是吕恒的,分手搬离才发现它在自家出现。後来也没联络上吕恒,於是就一直这麽带着它。
从前还是绝缘体的他根本不可能做这些事,但这些年来已经对求神拜佛很习惯,也没有什麽别扭。
拜完以後他就去洗澡,跛着左脚进浴室,淋浴时又想起当年跟吕恒参拜寺院的玩笑。他问吕恒留朱印做什麽?吕恒说那叫未雨绸缪。不知怎的好像还真给那乌鸦嘴说中了,八年来这本朱印帐或许也庇护他好几次,但这次真的是最吊诡的一回,因为他竟然都没发现王先生有可能不是人。
头发被打湿,他稍微放空杂念搓洗头发,但早在内心沉积已久的感触无声扬起。人在脆弱的时候会先想起什麽?最思慕的人?最需要的人?最执着的人?还是都有呢?
不管基於哪种原因,齐槐丰心中好像永远只有一种答案会立刻浮现,是一个叫吕恒的男人。这成了他的常性,不光是危急时刻,有时开心得想和人分享,却发现吕恒不在,脑海却深深烙着吕恒那略微轻浮不羁的笑容,眼神是那麽温柔的映着自己。
分手时他故意说得很无情,甚至觉得被埋怨也好,他很爱吕恒,却无法眼睁睁看自己如何毁了吕恒。吕恒挽留了几回,齐槐丰就讲得越难听,他跟吕恒说:「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毁了。」
吕恒很难被逼走,不依不挠追上他。於是他开始漠视吕恒,最後吕恒受不了,也许是死心了,所以办转学走了。
站在莲蓬头下淋着不算热的水,他闭起眼哑声低喃:「就算再见面,也已经不可能了吧。」忽然後悔让黑猫传话了,他是吕恒的污点,不该再去打搅对方啊。希望黑猫只是在耍他,吕恒能安稳度日就好。但另一方面心里又矛盾的想传递思慕,就算该死心了,但他仍无可救药的想着吕恒的事。
洗澡完出浴室,穿着凉爽无袖短t坐在床边发呆,过了会儿他拿吹风机吹头发,在头发差不多乾了的时候,他听见上楼的脚步声。他的听力一向不错,所以立刻关了吹风机跟所有电器,包括灯,然後假装自己不在房间。
过了不久有人敲门,外面是王先生的声音:「齐先生,你在吗?」
王先生喊了几遍都没得到回应就安静下来了。齐槐丰轻手轻脚躲在床底,跟行李箱挤一个空间,这时他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脉动。
「喂。你明明在嘛。」王先生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客气,而且说的是肯定句。「快出来。你发现了吧?别撒谎啊,你不出来我要进去罗。」
齐槐丰记得他有锁门窗,但听到那句威胁还是很害怕。就在此时门竟然打开了,下一秒灯也亮了,他内心狂爆粗口,却吓得发不声。王先生拖着脚步踱近床边,咯咯笑说:「玩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