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花香袭人,储藏仿若仙境。我战战兢兢的踏入了这“仙境”,生怕碰倒些什么,那可是莫大的罪过。
抬眼望去,石桌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戴一副老花镜,泰然自若地躺在摇椅上看《老子》。见我进来,他微笑着向我招了招手,意图叫我过去。我也报之一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过去了。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四日,山西某阵地。
“团长,您说这鸟仗得打到啥时候才算个头啊?”那传令兵(因为我实在是记不大清我这第八个传令兵的名字了,所以姑且称他为“那个传令兵”吧。不过说实话,前七个传令兵我亦是记不得了。)一边问一边漫不经心的点了卷纸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我没有回答他,一来我实在看不惯我这吊儿郎当的第八个传令兵的熊样,不过我也没有骂他。二来我也急切的想知道这鸟仗究竟得打到什么时候!已然是八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提心吊胆的与死神为伴,我们的兄弟越来越少!可日本人的战斗力好像一刻也没有减弱过,一支令人吃惊的部队,一个令人吃惊的国家。
想到这里,我斜眼撇了撇这传令兵一眼,那烟味呛得我不住咳嗽,于是我将披风一脱,随手取了支步枪命令道:“来!跟我走!咱们去前线看看!”说罢,我也不管他反没反应过来,便一个健步率先冲出了指挥所。
这战场,静的诡异,静得吓人。按前些年打仗的经验,这该是日军放“烟花”的时候。(烟花,指日本人各式各样的大炮。由于这些个大炮炸至空中往往会出现各色各样的闪光,加之日本人时好像没怎么顾虑弹药的多少,似玩着放烟花般一波接着一波,估计是炮弹不要钱!所以我们都唤放炮作放烟花。)可是今天,或者说现在,对面那帮龟儿子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下思索:“这帮龟儿子在搞甚么鬼?难道是炮弹不够用了?不应该啊。况且就算没了大炮,他们也不可能似现在这样静的出奇!”不过想也没用,因为在战场上你总是猜不透你的敌人在想些什么的,更何况是眼前的这支土木屋联队呢?
说到土木屋联队,那可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当初在台儿庄,(那时我还是个连长。)我和当时的一二二师的一个连长,好像叫鲁剑泽来着。诶,反正那人本来好像是个建筑学家,还挺出名的······算了,不提他了,我还是继续谈土木屋联队吧。
土木屋联队联队长土木屋正雄,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土木工程系,是个中国通。在台儿庄战役时,他还只是名小队长。当时中日双方在台儿庄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我和鲁连长的两个连总计三百来号人负命狙击进犯台儿庄东部的日军部队。于是我们就商议以班为单位跟日本人在庄里打巷战,以此来最大限度消耗敌方的有生力量。一开始这个战术非常奏效,大挫日军嚣张气焰。但是当土木屋正雄带着他的小队加入战斗时,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面对我们游记的战术,土木屋正雄居然也把他的小队分成每三、四人一组,然后对我们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我们的单兵作战能力自是不如日本人的,所以当我和鲁连长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时,为时已晚。我们亲爱的弟兄们近乎死在了日寇的刺刀下。那被鲜血浸红的刺刀仿佛在狂笑着以显摆它的胜利!这犹是我们心痛,也让我们第一次见识到了土木屋正雄的厉害。
和土木屋正雄的第二次交锋是在中条山。现在,我希望回避这次交锋的描述。用蒋校长的话来说是抗战史上最大之耻辱,而用毛先生的话来说叫做:“将纸老虎当真老虎来打。”(当然喽,说我们是纸老虎我们是不服气的,但事实证明这一战我们真他娘的就是个纸老虎!)总之,那一役我们团损失了八百多号兄弟。他们横尸山野,至今也无人去为他们埋葬整理!所以情允许我绕过这个话题,我不愿意那场屠杀般的战斗,故也不愿意多说些甚么。
而第三次交锋便是您现在看到的这次。但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第三次交锋。就眼前这块鲜血浸润的阵地,我们团和土木屋联队来来回回争夺了有十数次!阵地的主人每换一次,地上便会多出数十具尸体。山西的土地被染成了血红色,而那钻入鼻中的尸体的腐臭味亦令我甚是恶心。不过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毕竟现如今是能咽得下饭菜了。
“团长,您说这仗啥时候才能打完啊?”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年轻士兵问我,我向他清秀的脸庞望去,是的了!他还是个孩子,被这该死的无穷无尽的战争所折磨的可怜的孩子!我无以言对,所以只能这样回答他或者说是欺骗更恰当:“小子,等你把对面那帮龟儿子干掉,战争就结束啦!”听完后,他冲我笑了笑,阳光撒在他的脸上,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灿烂!却又犹使我感到悲凉。
我接过一旁那个传令兵递来的望远镜,向那帮龟儿子的阵地瞧了瞧。没有炊烟,没有声响,一丝活人的气息也感受不到。虽然平时也不大能感觉到人的气息······毕竟他们所能令我们感受到的亦仅有鬼一般恐怖的气息而已。
我正自纳闷,难道这些龟儿子撤了?不大可能吧。就在这时,只听驳壳枪响,喊杀声震天。定睛一瞧,对面的日本兵像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