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之归于是大大夸赞了从未谋面的首领一番,盲蛇们非常欢欣雀跃,又舔了他一脸加一身口水。
全身都是。
因为他身上什么也没有穿。
之前的那件衣服早就没了,余之归除了裹蛇蜕和依偎野兽,就没别的遮挡之物了。
幸好有黑暗打掩护,周围也全是兽类,不然他得羞愧死。他可不像几天前自欺欺人以为是幻境,被剥干净也觉得无所谓。
不过,想想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真是恍若隔世啊。
余之归几百年来经历过不少死里逃生,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样这么……脆弱。
一切推倒重来,这一次有几百年的心境积累,只要修为跟得上,晋级不是问题。
他要飞升。
姚瞬雨拿他和席长天以及妖兽抵御最末一道天雷,极有可能成功飞升到上界去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报这个仇!
至于如果他在上界找不到姚瞬雨也没关系,只要苦练,等姚瞬雨成功飞升后再报仇也一样,时间不是问题。
如果始终也等不到……那就是姚瞬雨没扛过天劫陨落了啊。
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对方却陨落。有什么比这更痛快的事吗?
只是自己的好友……
余之归下意识地握了握拳。
他欠了他一条命。
拿什么还?
又怎么还!
“苍天在上,我余之归踏遍三千世界,也要找到席长天哪怕一丝残魂。是人也好是兽也罢,便是草木山石,也要加以照料,令你重返人间。如半途而废,身殒道消,万劫不复!”
余之归立誓已毕,心中便不由一震,这便是天道感应,誓成。如有违誓,天道自然降下惩罚令其应誓。
不过,余之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誓言完成之迅速,只在片刻之间。
就在余之归立誓发愿没过多久,群蛇身体扭动,向一个方向纷纷作出臣服之势。
它们的首领过来了。
比群蛇粗得多的信子在余之归脸上拂来拂去,余之归小孩儿的脸本来就不大,用力一舔差不多便盖上整个脸蛋儿。
随后又在他身上轻轻拂过一遍,似在查探。
余之归感到微风阵阵拂面,舌信一伸一缩不时触及到他面颊。可惜他听不到蛇语,无法作出反应,只好先委托群蛇转达自己的善意,得到回馈后,才小心地将一道御兽决打了出去。
他并不敢贸然行险,这不是一醒来万事不明需要戒备之时。再有他能使出的御兽决,目前只是最为粗浅的,对灵兽之类丝毫不起作用,但灵兽毕竟有所感应。须知群蛇都渐生灵智,首领自然更加不可小觑,万一蛇王以为他在挑衅,双方因为一道御兽决产生裂痕,可就糟糕了,余之归哭都没处哭去。
果然,面对蛇王这样的灵兽,粗浅的御兽决如石沉大海。
蛇王也发觉自己的嘶嘶声和对方的反应不一致,舌信探索着,摸到余之归耳朵,一口舔了过去。
余之归只觉耳廓发痒,舌信根部粗大,然而末端极为纤细,灵活无比,直达耳道——被挡在外。
蛇王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又往他另一只耳朵探去。
双耳情形显然一样。
蛇信轻轻拍打他脖颈,仿若安慰。
首领很温柔啊。
余之归也微笑,扭过脸蹭蹭对方。
余之归安心地在黑暗之中养起了伤。
渴了饿了,有鹿乳。困了累了,合眼便睡。身边总有各种各样暖呼呼的野兽以供依偎。有时候是香獐子,有时候是傻狍子,有时是黄羊,有时……不知这群盲蛇怎么搞出来一窝兔子!
一条盲蛇圈定了伤口处不许越雷池一步,除了那里以外,大中小兔子们将余之归团团围住,便似盖了一张兔毛绒毯。
蛇王并不常常出现,但余之归每次换过药后,必定爬过来从头到脚舔他一遍。
在黑暗中,肌肤相接,自然是判断伤情最为直观最为便捷的办法。
余之归渐渐能翻身,能坐起。蛇王来时要正赶上他精神好,一人一蛇还能抱成团,传达些简单意思。
传达方式很简单:叩击。
虽然看不见蛇王的表情——一条蛇如果有表情,余之归就是觉得双方都很愉快。
能和他通情达理简单交流,有自己的思想并迅速学会一种表达方式,余之归认为这条蛇王至少属于玄品灵兽。
灵兽四等,天地玄黄。最末等的黄品,灵智初开,宛如两三岁孩童,驭兽师加以引导管教,便可沟通。上一等的玄品,灵智已成,行事自有方圆分寸。再上一等,地品灵兽,不需御兽决便可与人沟通,来去自由,这几乎是天生天养灵兽能达到的最高品级。至于天品,乃驭兽师与灵兽共同努力,将之伐筋洗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蜕变而成。
天品灵兽可望不可及。是以就连活了六千多岁的姚瞬雨,直到合体期也才有五头天品灵兽。然而这已经足够在东仙界横着走。
至于余之归自己豢养的天品灵兽,只有三头而已。
蛇王虽与余之归表现亲近,但亲而不溺,进退有据,这是余之归判断品级的依仗。
他觉得蛇王之前或许是有主人的,不然,这深山野林里面,一条生活了千百年的盲蛇,怎会懂照料人一事?
还将他照料得十分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