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仲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见那人转头跑走,不一会又跑回来递给他一张草席。那草席肮脏破烂,任仲却丝毫没有嫌弃,道了谢,躺在草席上凑合了一晚。等到天刚蒙蒙亮,任仲将剩下的杂粮饼统统夹在了草席中,便迫不及待的出了城。
任仲虽说脚上有伤,不易长途跋涉,可他身无分文,只好徒步向青牛村方向走去。走了大约一两个时辰,终于在路上遇到个运货的牛车。车夫倒是个热心肠,见任仲走的辛苦,自己又正巧要路过青牛村,便提出把任仲搭到青牛村村口,任仲求之不得,连连道谢,终于在下午到达了青牛村村口。
下午正是各家劳力去地里干活的时候,一路上任仲也没见着几个人,只有几个玩耍的小娃子,都是五六岁的样子,他仔细瞧了瞧,也许小孩长得太快,竟然一个也不识得。
村口到任仲家有一小段距离,任仲走过村中,见周遭景色与自己离开时略有不同,让他微微有些陌生,只觉得时过境迁,自己与村子间仿佛隔了层薄膜,竟有种格格不入、恍如隔世之感。
恍惚之间,任仲已走到了家门前,不过还未进门他便感觉有些不对,以他的耳力竟听不见院内鸡鸣之声,而且自家门上的对联也仍是自己离开时的那副,他心里一沉,心脏也砰砰直跳。他伸手推门,门没有上锁,院内果然也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早已无人居住多时了。
任仲愣了愣,杵在了门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一路上构思了半天的计划突然都成了空,父母亲人皆不知所踪,任仲心里一片空白,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与声音一同传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任仲听其脚步夯实,便知是土生土长的庄稼汉,转过身像声源处看去,就记起是住在隔壁的王叔。
“王叔!”任仲微微躬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你是大强家的仲儿?竟长得如此之高了,你不是入了蒋府,怎么能回来?”王叔奇道。
任仲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打了个哈哈,态度不卑不亢,嘴里急急问道,“不知我父母兄弟他们……去了何处?”
王叔表情有些奇怪,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任仲也不催他,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王叔最终叹了口气道,“你去蒋府那年,你大哥他不知道吃罪了什么人,镇上也是待不下去了,连夜回了村子,与你父母商量一番,就离开了青牛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的去向,连土地房子也没时间处理,谁知道!谁知道你竟然还会回来,你竟然还能离开蒋府!”他盯着任仲瞧了瞧,叹了一声,“造孽哟!”
任仲脸色未变,在他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时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只是得知父母离开,并不是受自己牵连。与大哥一同迁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也就微微松了口气,再怎么说,也不会比跟着自己逃亡更差的了。
他向王叔打了声招呼便拉上自家房门,准备离开青牛村。他也知道村里并不安全,怕蒋府之人寻来,离开村子才是最好的选择。他走向村口,不禁有些茫茫然,只觉得天下之大,自己竟突然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