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暮色,李建成闲翻着一本医籍,忽然东宫侍长来报,说:“冯将军请殿下去营中一趟,只言有人闹事。”
“哦?何人如此大的能耐,闹到孤的眼前来。”李建成知道那只是冯立的随口说辞,略有戏笑地应道,轻放医书起身前去。
太阳还未全落下去,天际一轮煞红好似浸血的怨怒眼瞳,李建成心底泛起了一阵凉意,他看着乱草中的三具尸体,皱眉轻掩口鼻。
尸体身着唐军衣甲,形貌枯槁似老死的树干,全身肤骨竟都成了蓝色,灯火下还泛出油光,乍一见下实能把人吓个半死。
“此事实在诡谲凶险,末将已封锁了消息,还请殿下决断。”
“自古便是战祸妖肆,天下不平则血气抑阳,阴怪流窜人间,实在难以应对。”李建成似乎早就心中有数,接着吩咐道,“对外说这三人误食可传染的剧毒果草,即刻焚尸,着令将士以雄黄和丁萝入烈酒,两日连饮,夜行务必执灯,多加小心。”
“是。”冯立心里几分疑惑佩服,忙去行事,掀帘就走礼也没有行。
帐外太子近卫左右候着,任何人不得靠近,直到收敛尸体的人来,李建成才出了营帐。
此时洛阳城,王世充以大将单雄信为帅闭守,借以城中极强的军械,飞石劲弩打得唐军死伤惨重,李世民年轻气傲自然不肯妥协半分,上有太子建成军功开国,他争强好胜哪里肯退。
单雄信与李渊有杀兄之仇,他誓要泄恨,后李世民令柴绍、秦琼等四面攻城,单雄信收集燃料油渣从城上扔下,火烧唐军,烟升十丈,焦臭百里,城下尸体堆叠如山,血浸浮土,此一战,秦王折兵五万。
河北窦建德,陇西薜举等率四十万大军乘秦王洛阳受挫,太子戍边,长安空虚之机,率军抢攻长安京城,朝野震动。
“长安陷困则大唐危矣,诏秦王暂且弃攻洛阳,分兵率军回京!”李渊一纸诏书,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赶至洛阳。
当日退朝后,封德彝谒见李渊于京内甘露殿。他是天策府属官,而又中意于太子建成,李世民心性他也算知晓,事关长安存亡,他也是代裴寂等人来。
李渊愁绪锁眉,根本睡不着觉,直直看着封德彝,就盼他能说出个两全的解围之法。
“陛下,请恕臣直言。”封德彝只管低着头,直入主题,“秦王虽有才干,然而年轻气胜,处事本就不如太子沉稳识大体,初为主帅怕是难免性躁好功,恐……”抗旨拒不回京。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李渊已经听了出来,双目一厉。
“还请陛下作周全之策。”
“洛阳近在咫尺,浦州远隔千里。”李渊冷哼一声,“朕即刻诏大郎回京助战。”
午夜,兵部侍郎陈雷传诏归来,李世民抗旨执意围困洛阳,不顾长安,甚至不顾军中粮草不济,不取洛阳绝不罢休。
“这逆子,真敢!”李渊气极,也是无奈,只能等候重山之外的李建成。
浦州行辕,李建成方睡不久,夜半子时被左右叫了起来,那门拍得简直能震聋耳朵。
接了诏命,甚至无暇去恼怒二弟抗旨,要用远水救长安近火,李建成心急如焚。
为瞒过窦建德等人耳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都,李建成将驻军交给殷开山,只率御营三千轻骑连夜出发。
“快!快!”
漫天星子下马蹄声急,烟尘遮月,偶尔一两声急语,三千轻骑如绷紧的弓弦,力破千军蓄势待发,濒临断裂寸寸折毁,席卷长夜,所过村落皆惶惶紧闭门户。
李建成瞧了瞧天色,想加快速度至少在天亮前赶出浦州,再稍作修整。
快马疾行,再一挥鞭时猛然感觉不对,拉住缰绳也无法止住马身往前冲,整个撞在了结界上,李建成从马上摔了下来,就地一滚,整个马跌倒在地嘶鸣不已。
几十骑护住恼怒的李建成,太子目露杀意,扣住腰间青锋瞪着那看不见的结界,纵然如此鬼神莫测的事叫骑兵们心中无措,而只要太子周全就绝不会乱了阵脚。
“何人胆敢阻孤去路!”
寂夜无波,唯有风声抚过月色,似乎连战马都惧怕这怒意,不敢重踏铁蹄。
若有若无的一声尖鸣掠过,李建成突然急退,举剑护在胸前,宝剑铮然作响,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掀飞出去。
眼前是一张似人非人的脸,女子面容上布满青色蛇鳞纹痕,青灰手臂抓着宝剑,指甲划着剑鞘咯吱不断,一双兽瞳死死盯着李建成的心口,贪婪疯狂似要挖出他的心脏一口吞下去。
这妖女自胸脯以下都是一条巨大的蛇尾,在半空兴奋摇摆,方才一名骑卫竟已被它杀了,尸体伏在马上全身泛出青蓝。这番变故不过刹那间,诸骑卫惊骇得不知作何反应,冯立率先反应过来,见太子命危顿时大为惊怒,惧意全无,提刀欲上前诛杀此妖。
倏地一抹寒光,李建成的剑连鞘带刃应声而断,蛇妖也被斩成两段,在地上剧烈扭动着,鲜血四处飞溅,哀嚎刺耳,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条丈长的青蛇,两截身体都枯萎如干枝。
李建成一身鱼鳞轻甲被蛇血污了不少,面上竟是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惧色,凤目凛然,不怒而威,看着面前救了自己的少年。
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蓝衣束髻,俨然道家装扮,一身清冽剑气不能收敛,眉目间一派正浩,沉稳肃静,然而在李建正眼里,到底稚气未褪,一眼就看出他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