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谨身殿,皇帝疲乏得紧,流风跟在他身边,低声道:“皇上宽心,皇后一切都好。奴才在暖阁备了热水,皇上要不去泡泡?”
皇帝点点头,十余日衣不解带滴米未进,饶是他也是疲惫不堪的。用了些清淡的点心,好好泡过疲乏的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皇帝踩着翘头履,流风服饰他穿上青袍,又将微潮的发简单束着。“皇上,您是在这里安置还是?”流风试探着问了句。如今谨身殿上下铁桶一块,何况知道刘幽在谨身殿的,只那么几个人。
“不,回去。”皇帝到底心下不放,回到寝殿,果然刘幽安睡在床上,面色已经不复绯红。皇帝问了几句,流风低声答了后,皇帝思量思量,道:“备上些粥食,放桌上。今日你辛苦些,就在外面值夜吧。”
“皇上这话折杀小的了,小的便在外面候着,皇上有事吩咐就是。”流风出去把东西都准备好,将加着炭火的红漆嵌牙雕食盒送进去,挑了挑灯芯,将纱罩笼上,才轻步出去。
皇帝伸手触了下刘幽眉头,低声道:“好在发现的早,你脸上的小红豆都已经消肿,过些时日便什么也看不出。”
“傻丫头,我知道你在宫中,想来无聊的很。先生那里不能常去了,便把课业反复去做。可总得自己找些乐子啊。”
“明明冰雪聪明,怎么这么傻便被她害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委屈,安奴哥哥答应你,今后定为你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朕发誓,再也不让你受这些委屈了。”
皇帝便这般倚在床边,低低细语着,渐渐声音低不可闻,却是倦极睡着了。
刘幽醒过来时候,已经是四更了。她稍一动作,便觉出浑身酸疼,不由得嗯了一声。然后便看见皇帝倚在床边,但他却神色枯槁,脸色苍白中泛青,不由得讶异。
“醒了?”皇帝坐起来,凑过去摸了她额头,嘴唇一弯,“总算不烧了,这便好。”他起身扶起刘幽,知道她满心疑惑,却不解释过多:“先别操心有的没的,吃些东西,总不能饿肚子。”说罢去盛了粥端来,也不理会刘幽有些诧异的神色,坐在床边喂她。
“胡太医已经说过你这一两日就会醒来,朕已经安排好,若是莲妃寻事,便给她顶回去。”皇帝知道她不问清楚,肯定不安心,于是低声解释过,又道:“不过这已经快六月了,过几便先去后海,明为准备避暑事宜,暗里再将养将养。朕让守中选了几个得力的护卫,以后跟着你,必要时候先斩后奏,不必避讳。”
“这样不妥吧。”刘幽喝下半碗,便吃不下了。皇帝搁了青花碗,重新坐下,道:“没什么不妥,如今朕也‘病着’,你又素来恭孝。”皇帝替她拉好被角,另取了被子,并排躺下,“好了,别想太多,天大的事,让朕先睡一觉吧。”
这一觉虽只睡了两个时辰,两人却都缓过来了。流风伺候着用过饭,胡宗鲲把脉后也道只要将养些时日便无碍,皇帝这才算真正放下心。他差流风去勤政殿看看早朝情况,顺便跟那些不安生的人提个醒,胡宗鲲看没啥事情,也告退了。
“是江心吧。”刘幽坐起身子,“想想也只能是她了。”
皇帝知道她冰雪聪明,也不隐瞒,“母后已经寻了由头,仗毙了江心。这事情怪朕不察,竟然让别的人混到你眼前。”
“再怎么小心,难免的。便是这谨身殿,皇上可知又有几人不是探子。”刘幽叹口气,“江心自跟了我,一直不露马脚,本以为能保住她性命,”
皇帝一愣,“你早就知道了?”
刘幽点点头,“她若不在我跟前安插人,倒不正常。与其寻了由头撵去,不知派谁来。江心素来安妥,就没多虑。”
皇帝心下蓦然,“瑾辰向来思虑周全,倒是朕自作聪明。难怪母后总让我凡事与你商量,我却从不以为然。”
是啊,雀尾楼主,庄简最得意的学生,可都是眼前这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不过很快皇帝便放开心胸,他们自小一处长大,同寝同食,便是心下嫉妒,也带着骄傲自豪。
刘幽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下紧了紧,后宫历来纷争,祖制不得干政,何况若是将来皇帝夺权,翼国公府自然首当其冲乃是首功。再加上刘太后,刘家已经出了两位皇后,更该谨言慎行了。
“太后姑母总是这般夸我,哪里当的。”刘幽淡淡推了句,皇帝却问她道:“朕倒真有一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便是这片刻功夫,他已经想通,如今满朝上下,他能真心相信任的也就这几人,有些事不与刘幽商议,与谁商议?
刘幽闻言有些讶异,便道:“何事?”
皇帝站起身去拿了杯水,边饮边道:“前日里朕已经开口,让关原去了幽云军,做粮官。这次殿试玉恒拿了状元,杨融位列榜眼。张暄张公子嘛,探花郎一枚。朕有心想把杨融放进军中,却不知道该怎么放进去。”
刘幽略一思量便知道皇帝心思,关原与杨融两人皆是忠良之辈,自然不能乱放。幽云军鞭长莫及,但皇帝需要放进一个完全是自己的人,但又不能引起重视,关原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杨融此人熟读兵法,虽然说是书生,但谁说书生不能从军。”刘幽道,“何况他这个人耿直过头,是该放进军中磨练磨练。”
“可是他这般年轻,放进兵部,资历不够。”皇帝苦着脸,“若再放进幽云军,恐怕慎郡王都得来文问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