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幽背对着紫宸殿,躺在藤椅上,远眺星空。凉风袭袭,吹着有些凉,但她却难得回去取避风之物。有脚步声走近,刘幽以为是陆安娘,心下感激,但她此时不想与人交谈,索性闭着眼装睡。
那人走近凉亭,放下手里的东西,抖开了披风,盖在自己身上。有股好闻的药香味,却是自小就熟识的。刘幽心下一惊,睁开眼,借着角落里微弱的灯光,果然是皇帝。
“甭起来了,好好躺着吧。”皇帝抬脚便靠坐在栏杆上,伸直了双腿,“果然星光弥漫,是个好所在。”
刘幽便不起身,只拉紧披风,暖和自己身体,“这里地处幽静,虽然地方不大,但别具雅致,倒比麟德殿更合我心意。”
“那年咱们寻访苏州沧浪亭,我见你喜欢那丛竹林。恰好后海里有这处只种了竹子的院子,自然要给你留着。”皇帝抬起手指着远处,“瑾辰你看,那颗星星亮的惊人。”
刘幽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看到一颗星星悬挂在月亮东方,璀璨明亮。她一时间思绪纷杂,但终究平了心思,道:“皇上当初以退为进,修养寒疾,暗渡陈仓学习经国之事。如今亲政以来,名声渐显。但六部荆党经营多年,难以突破;幽云军上下心散,再不是百战雄师。皇上屡加封赏,张暄必将成为我朝最年轻的侍郎。捧杀之局初现,但不知道皇上有什么把握,定能杀之?”
“平京四营,是老国公为朕精选的老兵,明松实紧,个个以一当十。朕不说,但你肯定早就猜到了。”皇帝低声说着,“六部朕不在乎。先生教了这么些年,朕还是有信心破而后立的。幽云军只要稳定,等到你父亲守丧结束,也不会作乱。”
“但张广定然不会等父亲重回幽云再动手。”刘幽将这些日子所思所想归于一点,“两年,张广必反。皇上必须有废后的念头,才能彻底笼络了严宽。若是莲妃有喜,才更加稳妥。”
皇帝脑中却想起当日拜师之时,王无忧所言寒疾不去不得婚娶的话。他如今已经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因而更恨张广。刘幽说的话,他也知道这是必然的手段,但有些事皇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朕知道,会想办法的。”
刘幽有些奇怪于皇帝的话,但姑娘家终究不好开口多问,“皇上上次所言,瑾辰思量过了,甚是合理。”
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但言语间还算平和,“你答应了?”
刘幽道:“皇上怕我不应么?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于情于理,都该是帮着皇上的。”
“我知道你会帮我的,”皇帝先是高兴,随后心下又有些难过,“我说过的话,会做到。瑾辰,如今朕有个事情,想请你帮我参度。选进崇文馆的笔帖式,都是些有才干的。如你所言,礼部侍郎的空缺,朕是打算给张暄。但其他几个,朕却有些头疼。玉恒才华横溢,人也老成,但正是因为这次科举弊案,他得罪人不少,朕反而束手束脚,不知道该如何用他。六部他待不得,地方上,也没合适空缺。”
刘幽摇摇头,“皇上多虑,玉恒虽然得罪不少人,但他身份特殊,没这么多顾忌。放在刑部做个主事最妥,一则清理积案,二则磨练心性,三则充作履历,此人心计不缺,但和张大学士终究差了些。不妨在刑部那个晦涩之地磨磨。”
皇帝一想,不由豁然开朗,又道:“那个带头的林玄,朕瞧着秉性与手段都还算好,但终究不像杨融,外放出去做个知府,瑾辰觉得可行么?”
“倒是可以,看看他能力如何,若是堪用,将来再调回平京,弥补空缺。”刘幽想了想那几个人,道:“皇上打算让江侍读去哪里?若是外放,他秉性如同乃父,做御史却太年轻了。”
“三江郡缺个工部的主事,主持补修水坝,朕想让江侍读去。”皇帝没有多想便说了实话,面对刘幽,能不隐瞒他便不想去隐瞒,“御书房的几个侍读,朕看了他们这么多年,除了张晔虚有其表,其余的磨练磨练,都是股肱之臣。但张暄,朕不得不弃。”
“江侍读是光明之刃,便是学会权谋,也不改本性的。”刘幽脑中想了想三江郡的一些事情,又道:“不过接触接触民情,不是坏事。”
两人一站一躺,这般谈了良久,皇帝看看月色,道:“时辰不早,不如回去楼上赏月?明日倒是去听学的时间了,瑾辰你课业做的如何?”
提起已经熄灭的灯笼,皇帝伸出另外一只手牵着刘幽,怕她不小心摔着,一起往回走。他却未曾在意刘幽的手略紧了紧,将掌心的温暖回赠给他。
《昭史景帝实录》有载:“帝后识于幼年,帝言:‘若得瑾辰为妻,当以景阳居之’。景后虽是女子,但为女中诸葛。除荆党,收河西,开新政,帝常言:‘若无瑾辰扶持,数倍艰难。’大统二十四年三月十六,景后病卒,帝罢朝月余,亲做传纪之。”
“后卒三月,景帝病重,立晋王为储,下旨太子监国,移居后海紫宸殿。一日,帝感于夏日炎炎,于紫宸殿望星亭观荷。梦与后携游江南,泛舟西湖。梦醒提笔记之,神思安宁。当晚帝崩,与后合葬景陵。”
第二日应付过午间的议事,皇帝换了衣衫,和刘幽一起去了广平巷。盛夏时节,蝉鸣阵阵。庄大家怕热,此时袒胸露乳,歪在凉榻上饮着酸梅汁,神情恹恹。
索性是课业都不愿多看,庄大家随手放在一旁,示意两个弟子坐下。“今日就不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