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此事就让父亲为我处理吧。”冯嫽心底舒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也算是真真正正的了无牵挂了。
“可是……”
“你去彭城府衙给我报名随亲良家子。”冯嫽说完便走,可是才走到一半,便被父亲冯玉给唤住了。
只见冯玉一脸惊诧地看着冯嫽,“你要随解忧公主和亲乌孙?”
冯嫽坦然看着冯玉,笃定地点头,“父亲,自古男儿有男儿的疆场,女子也有女子的疆场,这是嫽期待已久的机会,嫽不想错过。”
冯玉只是饶有深意地问了冯嫽一句,“仅仅如此?”
冯嫽坦荡地定定瞧着冯玉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自然不仅如此。”
冯玉叹了一声,“你若是男儿,此事尚且没有结果,更何况,你是女子,本就该嫁个好人家。”
“父亲当年容嫽学字习文,难道最后只要嫽相夫教子,终其一生?”冯嫽突然反问了一句,“若是父亲要嫽如此,当初就大大的错了。”说着,冯嫽一字一句笃定地道,“如今女儿的心,装的已不仅仅是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或许是我错了……”
“父亲,就让嫽去走自己选择的路吧。”
冯嫽突然对着冯玉跪下,腰杆却挺得笔直,脸上也多了笑意,“求父亲成全嫽。”
冯玉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冯嫽良久,最后叹了一声,“你记得,莫要辱了我冯家声名,甚至污了我大汉声名,有些事注定是错的,千万不可违。”
冯嫽只觉得心头猛地一刺,她清楚父亲话中的意思,只是,心已动,岂能因为这些就忘情弃爱?
冯玉瞧冯嫽迟迟不肯答允,当下道:“今日你走出了冯家这道门,你便不再是我冯玉的女儿,与冯家再无干系。”
冯嫽只觉得一阵恶寒从心底升起,全然没想到父亲竟会用这样的手段来逼她留下。视线突然开始模糊,冯嫽忽然冷冷笑了笑,对着冯玉隐约的背影叩头三下,沙哑着声音道:“嫽,定不会辱没冯家声名,父亲,保重。”
“你……”冯玉惊愕万分地回过了头来,看见的却是冯嫽义无反顾离去的背影,想要唤出声,却只能强忍住要说的那些软话,紧紧咬住了牙关。
冯嫽一步踏出冯府大门,迟疑地回头再深深看了看这个自小生活的庭院,最终还是转过了头去,远远地离开了这儿。
半日过去,州牧招募良家子之事已成大半,老楚王依着解忧将招募来的几十位良家子都唤至楚王府,容解忧亲自挑选十名,随她一起先赴长安谒见天子。
楚王府前院,朝廷斥使端然跪坐在老楚王左侧,仔细打量着这些良家子,不禁赞道:“这楚地果然是人杰地灵,你瞧瞧,这些良家子个个模样都俊,还真是可惜啊。”
老楚王含笑不语,若是被选中成为公主侍女,跟随踏入乌孙,说不定路上被什么乌孙贵族瞧中了,这辈子也就注定是乌孙那边的人了,比起留在大汉嫁个汉家郎,一时老楚王也不知道哪一种是幸运,哪一种是不幸?
“去请公主来吧。”老楚王沉声吩咐侍女。
“诺。”
解忧安静地坐在铜镜前,眼睛的红肿尚且没有消退,只是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嫽姐姐,对不起。”
忽地,只听见窗外响起一声略显突兀的鸟鸣声,解忧起身走到窗边,循声瞧去——
“公主殿下。”常惠苦着脸立在墙外,仰头瞧着解忧,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我想随公主和亲乌孙。”
解忧愕了一下,低下头去,道:“常公子,你该有你的抱负,不必如此,请回吧。”
常惠摇摇头,“公主……”
“常公子当年之诺尚在忆中,怎的又忘记了?”冯嫽的声音突然响起,“匈奴不平,此生不娶,常公子若是跟随公主殿下和亲乌孙,敢问常公子如何践诺?”
“我……”常惠顿时语塞,再抬眼瞧向解忧,解忧却将小窗紧闭了起来。
第七章.执手
冯嫽心底一凉,淡淡道:“常公子,女子有女子的归途,男儿也有男儿的归途,若是大汉足够强大,又怎会有今日公主出嫁之难?你就算跟去,又能做什么?”
常惠握紧了拳头,不知还能说什么。
“我若是男儿,怕早已踏入军中,宁可与匈奴一搏,也不愿瞧见我汉家女儿忍辱和亲。”冯嫽说完,沉沉地叹了一声。
常惠咬紧了牙关,“冯娘子句句在理,是我……是我莽撞了……”常惠再次抬眼,瞧了瞧那扇紧闭的小窗,若是此刻他能化身边塞将军,领兵踏破匈奴,又则会有今日解忧和亲之苦?
常惠握紧的拳头最终松了开来,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冯娘子,有劳你照顾好公主殿下,希望我此去投军,还来得及。”
“事在人为。”冯嫽只能送常惠这四个字,目送他走远,这才仰起脸来,红着眼眶瞧向了小窗,幽幽地问道,“嫽已无家可归,公主殿下若是不收下我,只怕我只能堕入娼籍,才能自给度日,活完这潦倒半生。”
小窗之内,解忧的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冯嫽嘴角扬笑,笑得苍凉,“大漠苦寒,我知道公主心里苦,嫽一介草民,能为殿下做的,只有同苦,终此一生。”
嫽姐姐,你这是何苦?
解忧忍住推窗的冲动,身子僵在刹那,眼泪却已像断线的珠子,滚落脸颊,她死死咬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