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铭三个见乐正鲤睡得实在香甜,想着他昨日被那老鼠卷去大概也累得够呛,便没有再吵他,这么挨到了八九点钟,乐正鲤才被窗外小孩的打闹声惊醒,半靠在床头犯迷糊。
他正想着要不要倒回去再睡个回笼觉,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小孩儿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进来,见乐正鲤靠在床头,便弯起眼睛笑道:“哥哥,你醒啦?”
乐正鲤记得这孩子,这不是那天喂了一碗鸡血的臭豆腐么,他揉了揉眼睛,“臭豆腐?你怎么来了。”
臭豆腐没想到这大哥哥认得自己,笑得十分高兴:“我妈说哥哥昨天累着了,我们家给你煮了红糖鸡蛋,哥哥你吃。”说着便双手捧碗走到床边,将粗瓷大碗递到乐正鲤面前。
乐正鲤赶忙道谢,伸手接了,低头一看,碗中糖色红沉,浮着三个大大的荷包蛋,都快要装不下了,便对臭豆腐说他吃不了这么多,让臭豆腐也拿双筷子来吃。
臭豆腐咽了咽口水,黑黝黝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妈说了,全是给哥哥的,我不可以吃,今天中午请哥哥你们到我家吃饭,过会儿我再来。”说罢似乎是怕乐正鲤不肯,一扭头就跑了。
乐正鲤哭笑不得,低头喝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糖水,里面加了红糖又放了米酒,味道酸甜可口,很是好吃。
他刚喝了两口,夏铭几人又过来看他,卫一泓最为心直口快,见着他便说:“鲤鱼同志,你能说说你昨儿是怎么孤身斗大鼠的吗?”
乐正鲤呛了一口,放下碗连咳几声,“说起来我还想问你们呢,我到底怎么回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夏铭开口将昨日见闻挑紧要的说了一遍,乐正鲤摸了摸鼻子,心道:莫非昨天真是自己做了个梦?那怪蟒身形巨大无比,要说一点痕迹不留地凭空消失,简直是不可能啊?
这么想着,他又问那老鼠尸体丢在村口做什么,夏铭耸了耸肩:“殷冉遗不开口,谁能知道?”
四人正在屋内说话,忽然听得屋外一阵骚动,说话声脚步声混杂,听着好不热闹。
几人对视一眼,立刻往屋外走去,乐正鲤昨天被殷冉遗扛回来之后,后者帮他换了件衣服,此刻随手在屋内盆子里拿凉水洗了洗脸就跟着出去了。
走到屋外才发觉似乎全村人都跑出来了,王嫂原本在院子里择菜,此时拿围裙擦了擦手也正要往外走,夏铭见装忙上前问是怎么了,王嫂神情有些激动,一面走一面说:“这不是昨儿扛回来那野兽吗,刚听说有山神大人来要吃呢,昨儿小殷让丢村口的时候我就想呢,不都说那老槐树是山神大人的化身吗,丢那儿就跟上供似的,还让我们找了些香蜡点了一晚上,这不,山神大人真来了!”
余下四人也跟着往外走,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殷冉遗又搞什么鬼啊!都不提前通个气!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村子不大,没走多远就到了村口的老槐树,先前几个想挠慰鸵捕嘉г谀抢铮只见数十只山鹰盘桓在老槐树上空,这些山鹰毛色沈褐,只在头顶长有一撮白羽,一边盘桓一边不时发出长啸,乐正鲤微微仰头听了片刻,心中忽然说不出的难过,只觉那山鹰的叫声如同一曲无词的悼歌,凄凉悠长,直上天际。
殷冉遗和王伯等几个村里老人走过来,几位老人手里拿着香烛,躬身朝空中的山鹰拜了三拜,这才将手中燃着的香烛插在了老槐树下。
乐正鲤见殷冉遗悄无声息地退了下来,侧过身子压低声音问他:“真是在祭拜山神?”他问话时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殷冉遗这家伙大概又会保持沉默,摇个头或者“嗯”一声都算是自己赚了。
没想到殷冉遗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仍盘桓不去的山鹰,轻声道:“它们是那些纸人的魂魄。”
乐正鲤一怔,下意识便想反驳一句“你逗我呢吧”,可说话的人是殷冉遗,这个人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更何况这人若是不想回答,根本不会说话,更遑论开玩笑骗人。
他想起昨日看见的那白衣青年用剪刀剪断纸人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此时村民正围拢在大树下祭拜山神,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他便又问了一句:“那这只老鼠……是不是昨天我们看见的人?”
殷冉遗点了点头。
老鼠成精化人……乐正鲤这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以前所了解的民间传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血腥残酷的方式,一时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不再开口,只看着老槐树下那具白毛大老鼠的尸体被山鹰齐齐抓起,最后不知飞往何方。
殷冉遗见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轻咳了一声,说道:“这雪鼠喜食人魄,不是好东西。”
“……雪鼠?”乐正鲤一怔,扭头问道:“这东西叫雪鼠?”
殷冉遗见他说话,似乎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湘西一带的深山老林中有一种不昼木,燃烧之后会从灰烬中生出皮毛雪白的老鼠,这种老鼠以食人魂魄为生,勾走魂魄之后就会将其存储在纸人之中,每吃十人魂魄便可长长一寸,你魂魄的味道对他来说十分美味,因而昨日想要将你带走。”
他难得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乐正鲤听得有些愣神,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前几天晚上也是这个东西……”
“嗯。”殷冉遗点了点头。
对方神情轻巧,乐正鲤却顿觉毛骨悚然,要是当晚殷冉遗不在,自己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