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舟站起来,边听边走到了阳台。
他当初看上这房子,除了价钱没这麽吓人之外,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客厅外的这个小阳台。他这套房位置挺好,阳台那里没高楼挡著,虽说小得只能站两个人,但是却能俯瞰一片辽阔的夜景。叶轻舟还在栏杆上养了盆仙人掌──他们当医生的,连自己都不一定记得要吃饭,更何况是给花草浇水施肥的,所以叶轻舟从大学时期就养过各种小动物,就在连乌龟都能被他给折腾死之後,他终於放弃继续残害那些无辜的小生命,改花五块钱买了盆仙人掌回来。
结果这盆仙人掌一养就是八年,跟著他经历风风雨雨,渐渐地从一个麽指粗的小圆筒长成了个苗条的长条样儿,还落地生根开枝散叶了,旁边儿多了几节小小仙人掌。他先前还忍痛掰了一小截下来送给了赵晴晴那妞儿辟邪去了。
“嗯,挺好的,哦、嗯……”叶轻舟靠在栏杆上,手指轻轻拔著仙人掌上的刺,瞧它在夜风中挺直著,怪亭亭玉立的。
叶轻舟的声音忽然停滞住,沈默了将近一分锺,他问出了声:“……要多少钱?”
“没,我没这意思。只是,妈,上个月不才给了二叔他们家三千麽?”
“我知道。我都知道。妈,我……”叶轻舟叹了口气,带著浓浓地疲意道:“我知道了。两千是吧?我过两天汇到大伯的账户里。嗯,您也是,多多注意身体。不用了,不用寄给我了,好……那再见。”
叶轻舟挂了电话,脸上仿佛也跟著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他倚著栏杆,又吐出了一口长气──
叶轻舟幼年失怙,叶母一直在广州福建等地到处打工挣钱。他打小就在福州乡下和爷爷一块儿住,爷爷还健在的时候,说实话叶轻舟也没吃什麽苦。他是叶家的长孙,爷爷叶廷峰是文革时候被打下乡的,後来就一直在老家里种田,也从没听过他说起北京的事儿。
叶轻舟是叶老爷子带在身边儿养大的,他爸叶兆莱是叶老爷子和元配的儿子,後来的二叔还有小姑子是後来在福州那儿後娶的续弦生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叶轻舟仿佛和叶家那一大宅子的孩子都不一样,叶老爷子也许是心疼他打小没爹,许多方面都偏爱他一些。叶轻舟也显出了和那一帮孩子不同的地方──他面相底子好,生得鼻是鼻眼是眼的,跟爷爷年轻时一个模样。读书成绩也好,学得比谁都快,在乡里也曾经是个小小神童。
叶轻舟自认自己儿时到少年也没吃太多苦头,爷爷走後他就跟二叔住一块儿,总归是一家子的人,也没说对谁好对谁不好,哪个家的爹妈不会偏疼自己的孩子多一些,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能保证一碗水端平是不是?
叶母在广州打工的时候,他就住在二叔家里,一直到高中考到了广州的重点中学之後才离开了老家。叶母一人能挣得钱不多,七八百一个月,叶轻舟就靠拿奖学金,每个月里两百五十元的补贴,一直挺到高中毕业、考上大学。
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很是让家里愁了一段时间。当年大学一年学费三千五,加上半年宿舍费六百,统共四千一,就能让叶母愁白了半边头。照理说,叶母常年省吃俭用的,没理由几千块的钱腾不出来,怪就怪在当年叶母受人蛊惑,拿钱去学人投资了什麽基金,最後搅得血本无归。叶母当时差点儿想不开,还是叶轻舟等人给拦著才没干出傻事来。
後来,还是二叔和小姑几个亲戚还有乡亲父老们凑的钱,好歹让叶轻舟把第一年的学费给缴了。接下来几年叶轻舟在学校里都拿奖学金,平时靠给人当家教挣生活费,大学里还有各种补助,这八年的书还是安安然然地读了下来。
然而,当年的滴水之恩,必当泉涌相报,莫怪旁人常道,世上最难偿的便是人情债。
老家里的人都以为在城市里挣钱容易,叶轻舟待的又是市里的大医院,还是外科医生,叶母兴许是年轻时吃了太多苦,现在苦尽甘来,平时也没少吹嘘自己儿子过得如何如何好,就拿这次买房子的事儿,虽说因为叶轻舟没先商量就盘下了房子而让叶母有些不虞,後来还不是见人就提,就好像市里的房子是用金砖盖的,搞得老家那儿人人都以为叶轻舟发达了。
也因此,这几年来伸手要钱的逐渐多了起来。撇去一些没干系的,就属叶轻舟的二叔家里要的最多,当年的人情,债滚债,就跟滚雪球似的,几乎要把叶轻舟压得喘不过气。
叶轻舟抱著他那盆仙人掌,吁了一口长气。
这个月的奖金是没著落了,下个月不知道能不能好过些,对了二十二床的王奶奶晚上还有没有去食堂偷买鸡腿吃……
叶轻舟从银行走出,他今天和其他人换了班,休息时间还有很长,就在附近的商场逛了起来。
商场里空调开得足,多得是他这类蹭凉风的人存在。叶轻舟过去只有在和陆曼约会的时候才会逛逛街,平时自己一个人上街的次数十跟手指都够数得来。
他漫无目的地走著,在路过一个手机铺子的时候才缓了缓步伐。
刚好那专卖店外安了个小范围做展销,瞧那解说员小姑娘说得怪卖力的,一款崭新手机一千八百八十八还送话费,才刚大出血的叶轻舟只敢用眼睛瞧一瞧,花银子的yù_wàng那是半点也没有,结果才一掉弯脑袋,就和对面的苹果专卖店里走出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你说吧,中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