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荣国府里,读书风气大盛——倒叫原本想要为贾政说几句话的贾代善出乎意料,只觉错有错着,干脆就由着流言继续传了下去。事关小儿子,贾母倒不糊涂,府里人传传也就罢了,外面,却是严禁下人乱嚼舌根子,一旦发现,半点情面不留,全赶到庄子上去。下人见着她这态度,哪敢有不小心的,说话时也在脑子里多过了三遍,一个个直把贾政夸到天上去,道是以贾政之才,经过三年的刻苦,今年科举,定是没问题的——叫贾政是哭笑不得,心里反倒越发添了压力。
贾母把一切收在眼底,什么都没说,反常的让张氏高高提起了心,和金妈妈苏妈妈暗自商量着:“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怪道说最了解一个人的莫过于他的敌人,张氏这番猜测,却是半点没错。当然,落在贾赦眼里,却就不是什么幺蛾子,而是母亲的一片心意了。
这日,贾赦教罢贾瑚论语,带着贾瑚过去给贾母请安,见到他们,贾母竟是极为高兴,很是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可是来得巧,正就遇上我这里有好东西。”笑着对旁边人道,“去厨房,把方才我吃的那酥饼那一碟出来,也叫他们尝尝。”
贾赦瞧着奇怪,笑道:“什么样的酥饼,竟叫母亲这般欢喜?这我倒是不能不尝尝看了。”
贾瑚做着小孩儿贪吃的模样,重重点头:“要吃!”
这样捧场,贾母笑得越发合不拢嘴:“保管是你们没吃过。”正说着,下人就端了几个小碟子进来,贾赦贾瑚抬眼望去,只见精心堆叠的一块块圆圆的撒着芝麻烤制金黄的酥饼,与平日里吃的并无甚两样,不由奇怪地瞧了贾母一眼,贾母笑了笑,“看能看出什么,尝过了你们就知道了。”
贾赦贾瑚也不扫兴,便捏了一块塞进嘴里,才入口,就察觉了不对,那馅料,一咬开,竟是满嘴干菜火腿的咸香味,加着热烘烘考得酥脆的饼皮,喷香的芝麻,贾代善贾瑚瞬间便喜欢上了:“甜点心吃多了就腻得慌,这样的点心,倒是可以多备些,读书时候饿了,还能多塞几块。”
贾母板起脸:“读书是何等严肃正经的事,你们倒好,还寻思着读书时候吃东西!”一会儿又笑道,“倒也不怪你们,这酥饼确实是与平日里厨上的点心不一样。可是南边正宗的金华酥饼,里面馅料,都是最精心挑选的,做出来的,能有不好吃的?”慈爱地看着贾瑚,“珠哥儿就和我说过,甜食好吃,可容易腻。老爷也担心孩子吃多了甜食,伤牙齿。正巧厨上新招了个厨子,家里就是南边金华来的,一手金华酥饼做得比外边酒楼里的还地道。我就琢磨着可以给你们孩子多备些,晚上饿了,还可以多吃几块。”说着,让贾赦贾瑚再尝几块,“这可不是只有一种馅的,好些口味呢。都是咸的,又香又酥,这要不是吃多了伤胃,我这年纪,也就多吃几块了。
贾赦贾瑚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从碟子里又捡了几块颜色少不一样的放入嘴里,有辣味的,有卤肉馅的,有姜蓉馅的……口感确实很是不错。只是父子两心里都存着疑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吃食,也值得贾母这般高兴?
正疑惑,就听贾母又笑道:“要说这酥饼不过就是小玩意儿,也没什么,只是这做酥饼的人,可是合了我这老婆子的心意,模样好,手又巧,小小年纪,就学了父母的好手艺,懂事听话,要不是年纪大了些,我都想放在身边,好好陪着我了。”言语间,很有些惋惜。
贾赦贾瑚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看上酥饼,是看上人了,难怪。贾赦便道:“进了府里,在府里当着差,自然也是府里的人,母亲喜欢,不拘她多大,只管留在身边伺候就是,那也是她的福气。”
贾母横眼他:“你是没见了那样的品貌,说话时那个善解人意,她又不是卖了身的,只是帮着父母在厨房里做事而已。要不是今儿帮着拿点心过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可人儿呢。”叹道,“人老了就该积福,那孩子年岁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白白来伺候我算怎么回事?那不是我耽误了她的终生?不行不行~~”
贾母今日极是和蔼可亲,贾赦不由对她多了些关心,便道:“她一个平头百姓家的丫头,能找到什么好亲事?倒不如太太带她在身边□些日子,让她学个眉高眼低的,岂不是只有更好的?日后母亲再给她挑个好人家,总比她那厨子厨娘的父母给她找的更好些。”
贾母细一想,笑了:“倒是你提醒了我,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可是我糊涂了。”便叫人过来,“你去问问诗蕾,可是愿意到我身边来伺候?我自不会亏待了她。”
一会儿丫头回来,只说这初蕾不过想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还亲自来给她道谢:“诗蕾姐姐说,能得太太赏识,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求亲自谢过太太,给太太磕个头,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贾母听得心花怒放,对这贾赦道:“你瞧瞧,可不是个知礼懂事的?”就答应了,“她既有这份心,就让她进来吧。”
贾赦贾瑚回过头看门口,多少也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物,能叫贾母一见就这般喜欢?
一双细长芊白的手轻轻撩起了门帘,随后鹅黄襦裙一闪,身着着红色迎春花样衣衫的人儿踩着小碎步迈进门来,她很有规矩,半低着头,只露出她那嫩白的下巴耳垂一片,盈盈拜倒在贾母跟前,黄莺一般清脆的声音说道:“诗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