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并非只是一时附庸风雅,一般的庸脂俗粉阖桑并不放在眼里,也不屑染指。他喜爱那种带有生动魂灵的美人,只有这样的美人,才会令他觉得,所用的情并非是对牛弹琴,所谓食髓知味,那可真是一番别样风味。
然而,眼前的人,很不一样……
从来没有人令阖桑像此刻一样移不开目光,月下的白色人影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绝色,不仅姿色上乘,那浑身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幽冷艳香,丝丝扣着他的思绪,紧紧抓着他的心房。
美色当前,阖桑怎可怠慢。
“皎月深林,四下荒无人烟,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是在等人吗?”
可当阖桑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触碰美人的脸时,眼前的人,就好似一个梦一般烟消云散,瞬间如雾如云溃散不见,化成一张写着赤色符咒的黄纸飘向了地面,那把红色的锦伞也歪斜着重重落到了地上。
阖桑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面色阴冷霎时得恍如暴雨袭来前刻,那只扑空的手顿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收回来。
居然,是障眼法。
而他堂堂黑帝五子,竟到此刻才突然惊觉……
岂有此理……
“哟,这不是五公子么?”
阖桑正盯着地上的红伞和黄纸,心底翻江倒海,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一个人杵在这里做什么,要不进来坐坐?”
他抬起头来,见几步之外,一个衣着松散的英俊男子,拧着烟杆吞云吐雾,恍若无骨地靠在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门前。
那大门上挂着一只匾额,一旁高挂的灯笼照在匾上,明明白白地照出上面的“义庄”二字,门框两边还各书了四个大字,左边的是“生人勿进”,右边的是“死人不出”。
“钱孝儿?”阖桑有些诧异,目光紧随着钱孝儿的动作,见他烟杆一动,地上的红伞和符纸好似被什么怪力牵动,转眼皆落到了他的手上。
钱孝儿抱着红伞,朝门框上磕了磕烟杆,一双狭长的凤目笑眯眯地看着阖桑:“正是在下,我这鬼客栈很久没有贵客光顾了,不知五公子是否肯赏个脸,添点辉彩?”
阖桑挑眉,举起手中的折扇缓慢敲击着掌心,扇尾挂着的羊脂玉牌一颤一颤地晃动着。
“想不到钱老板的鬼客栈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我还以为钱老板只会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买卖,看来,也不尽然……”他含笑对钱孝儿说。
钱孝儿直了直身子,靠在门边,笑得极为洒脱真诚:“五公子说笑了,钱某虽是个生意人,满身铜臭,偶尔却也想清净清净的。再说,这寸草不生的地方也是会有惊喜的,这不,五公子不也在这里吗?”他顿了顿,“这段日子里,落脚‘义庄’的妖魔鬼怪,都在谈论五公子下凡游历的事,不想钱某是哪辈子积的德,就这么凑巧遇到了五公子,您说,钱某岂有不抓住时机之理呢?”
阖桑笑了起来:“你若在人间谋得一官半职,定是个贪官。”他对钱孝儿说,目光随之落到钱孝儿怀中的红伞上,“不知,这把红伞的主人是何人?”
钱孝儿吐出一口烟雾,脸上笑意不减,道:“即便钱某有心贪得凡人钱财,也要走得出这个‘义庄’才行,”他垂头扫了眼红伞,“银两通路,生死不论。看来,五公子是忘了钱某是个生意人。‘义庄’不给过路人白住,当然,消息也自是不能白白被人打听了去。何况,三界六道,钱某一向不做活‘人’的买卖,五公子你可是神界公子,定是清楚钱某的规矩的。”
阖桑轻笑一声,朝着钱孝儿掷了一枚金叶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了?”
钱孝儿接住金叶子,看着那金灿灿的颜色,笑得愈发开心和慵懒。
“当然!您想知道谁的名字都可以,他啊,叫白蟾宫。”
阖桑略愣了一下,无声牢记这三个字,过了片刻,对钱孝儿道:“钱老板,正好在下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我想钱老板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钱孝儿求之不得地点点头,扬手恭敬地朝阖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当然不会,您是财神爷,钱某向来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阖桑笑笑,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阔步走进了“义庄”。
靠在门边的钱孝儿把玩着手中的金叶子,指尖摩挲了几下怀中的红伞。
这位黑帝五子,似乎对红伞的主人兴趣不小呢……
他抽着烟,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白蟾宫啊白蟾宫,这就是你随意将人引至“义庄”的代价。
他又望向阖桑早已走远的身影,细不可闻地低声自语:“剔骨fēng_liú今日死,入髓相思不自知……”
随后,钱孝儿倾身走入门内,整个大门连同他人全然凭空消失在幽冷的月色之下,消失得毫无痕迹,就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切都只是月下的一场梦,一个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回
苏小慈是伽蓝寺里的一只女鬼,她不记得生前因何而死,也不知道死后为何在此,在有意识的时候,苏小慈就已经在伽蓝寺了。
吴州城里盛传伽蓝寺有凶猛艳鬼,并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只是,苏小慈并非那只艳鬼,且不说她死因不明,不知尸骨所埋何处,仅仅是她那张脸,就不可能勾引到心术不正的男子。
她的左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红色胎记,五官虽不丑陋,但是猛然一瞧,却是十分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