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一丝的抱怨答应了。也因为这股抱怨,她始终狡辩说睡得太久,忘了箱子放在哪里了。我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放弃我的大箱子,在她出院的那个晚上,回国了。
“我知道她是怎么挣钱的,我还知道她挣了多少钱。”
funny发给我的每一次微信我都认真看了,两个半月了,挣了不够2000美元,“相信我,她没有很多的钱。”
“你知道?”soeren怀疑地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可是为什么你知道呢?funny自己要求的,我们俩谁也不许对外人说这件事,因为她不想别人知道她超过65岁了,也不想别人知道她缺钱,还缺钱到用这种手段挣钱。
她还逼我发誓了。那soeren怎么又知道了呢?
“你知道什么?”他依旧将信将疑。
“你先说你知道什么!”我的怀疑更多。
“我有照片!”他信心十足地说。
我自然不甘落后:“我也有!”
“你给我看!”
“你也给我看!”
“好!”
“一起!”我们掏出手机,背对着拨弄着,然后我说,“一、二、三!”
两张图片放在一起。我的照片显示1957.47usd,他的却显示11957.47usd。
“我去!”大庭广众,我就那样咆哮了起来:“为什么你的比我的多了一万美金?”
soeren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我。我查看他俩的微信聊天记录,原来funny摆了我一道,她每次发给我之前都让soeren先帮忙p了图。funny对他可比对我好,每次都问他“are!”。不过他们的对话也止于此,没有深聊,所以funny不知道我和soeren会在中国碰面,并有机会戳穿她的计谋。
“你知道她到底挣了多少钱吗?”我冷静下来问soeren。
“不知道,可是他的男朋友只有五十岁,社区教堂里的人都说funny给了他许多钱。”
我几乎要笑出声,这意思是包养了小白脸吗?
其实只要她不断地把钱取出来,我就不会担心。可是转念又一想,钱不成问题,那金钱之下的感情呢?funny的心脏不好呢!
“那个人不会骗她吧?”我担心地说。
“没有关系:“soeren轻松地摆摆手说,学着funny的语气,吊着嗓子说,“iaonnasueyou!”
我哈哈大笑,笑出了一点眼泪。广场上的灯突然亮起来,soeren说:“王太太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忍受funny,她总是要sue你。”
“我也不能忍啊!我也怕她sue我呀!”
“那你为什么不?”
谁说我不想呢,刚搬进funny不到一个月,就发现她非常难相处,实在忍受不了,我已经在别处找好了房子,准备提前通知她的那天,我坐在客厅等她回来,透过窗子看到她走到了门前,却半天没开门进来,我以为她没带钥匙。开门出去发现她一身酒味,站在墙边,缓慢地、温柔地抚摸着墙壁上二战时期留下的弹孔,我走近一些,听到她对那个弹孔说,‘areyouillinpain?’(你还疼吗?)”
如果我还在德国,绝对不会把这个故事告诉soeren,他成长得太顺遂太幸福,他也太活泼太明朗太关不住事,我不敢肯定他是否能明白“areyouillinpain?”这句话里的深层意味和不可提及。这是funny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愿意在暗处对弹孔述说的自己飘摇的一生。我不希望他去问她,怜悯她、安慰她、试图让周边人改变对她的态度,于是社区、教堂的人们都成为开导者和劝慰者,那会让funny劳累不堪。她是个老妖精,就该在自己的世界里霸道横行。
可是在中国重逢的这一个月,我对soeren建立了曾经两年都没有建立起来的信任,我看到他细腻的心思、敏锐的洞察力,我觉得他什么都明白,可以被托付信赖。
soeren听完思忖了片刻,笑着摇摇头,说:“我以前觉得你是her。”(德语:用温水淋浴的人,意为软弱的人。)
“现在不是了吗?”我虽然这样问,心里却在感叹原来这一次的重逢不但改变了我心目中他的样子,也改变了他心目中我的样子。
他轻轻地摇着头,仿佛摇了很久,突然问:“你和我回汉堡吗?”
我快速地摇了摇头:“不行。长沙不是我最爱的地方,却是我最爱生活的地方,我爱的人们都在这里。再说易续现在这样,我能去哪呢?”
“那个照片有用吗?你跟lawyer说了吗?”他突然问:“还有envelope里面的东西。”
他指的是那天相框里发现的易续的妈妈藏起来的照片和他前一天从保险柜里找到的房产证。
市律师并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也没给我拿原件给他的指示。我还是安慰soeren:“有用,律师说很重要。”
“很可惜呀!”他说,“我还想帮助他,可是我走了。如果我不走,还有第三个东西。”
“什么第三个东西?”
“allergutendingesinddrei。”他煞有介事地说。
德国人相信,好事成三。找到装信封的房产证算一件,相框后的照片算一件,他认为还应该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应该被发现。可是我们把那个家都翻遍了,哪还有第三件出现的可能?
“第三个东西不是那些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