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到沉竹园后头的亭子里,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才掀开斗篷,这高大的男人是一个老者,年约五十上下,五官犹若刀刻雕琢,深邃,沧桑,眼神幽深,神情疲惫。亭子里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文忠听到了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来者。
“好久不见了。文忠兄。”来者声音很是苍老疲惫。
而林文忠起身,面容平静的看向来者,“当年北疆一别就是几十年,李兄,今夜夤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来者抬步上了亭子,在林文忠对面坐下,静默了下来。
而林文忠也缓缓坐下,沉默等着。
对面坐的人是如今大周朝的镇国公,四大世家之一的李家上任家主李仪嵘,在现任李家家主,也就是李君献接手李家后,李仪嵘便移居南洲,教养第三代李家子弟,这是李家的规矩,如同林家的规矩一样,下任家主一旦接手家族,他们这些老骨头就会选择迁居沉竹园,不问世事,只是会插手子孙的教育。
如今,本该在南州的李仪嵘突然夤夜来访,定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而这事情或许还跟青田镇有关……跟林家这个不在官场,只是俗世商家的牵扯不大,但青田镇却是林家的地盘,李仪嵘如此秘密来访,定是有求于林家,所求之事也应是极为隐秘的,不能被世人所知的……
林文忠在心里转着心思,对面的来者,也就是李仪嵘终于开口了。
“文忠兄,我女儿容妃死了。”李仪嵘开口了,声音艰涩,沙哑,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一个老者的声音显得特别的苍凉和凄伤。
而林文忠愣住了。
容妃?当今圣上的最宠爱的妃子?有着才情无双艳绝天下之称的容妃?
林家虽然不走官路,但商人行走天下,消息最为灵通,他自然知道容妃,自然知道,眼前的李仪嵘曾经的掌上明珠,曾经……差点做了林家媳妇的李仪嵘之女……
她死了?
林文忠默然了。
一个死了的妃子没有昭告天下,反而是妃子的父亲前来告知,其中之隐秘,他已经能猜出一二了,无非就是宫廷倾轧,世家争权。只是可惜呀,那孩子今年该跟自家媳妇差不多吧。
“我很后悔。”在林文忠默然的时候,李仪嵘艰涩的继续开口说道,“当年,为什么……要把她送入宫里……”
林文忠看着李仪嵘,依然没有出声,此时对方需要的是倾听,而不是他的劝慰。
“文忠兄,她才二十七岁呀!她,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李仪嵘强忍着哽咽说道。
“文忠兄,当初,你拒绝娶文家女儿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你说才情越高的女子,越是高洁,尘世杂物,浑浊龌龊,你不忍让其玷污。你说,此类女子最合宜的是被男子捧在掌心,用心呵护……枉我当你还笑你过于世俗,如今,我才明白此中深意,我悔呀!我传了她才华,我教她琴棋书画,我怎么就没教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怎么就没教她宫中无良善啊!”李仪嵘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而林文忠却是皱起了眉头,看着李仪嵘,此人向来城府深沉,出了名的老狐狸,怎么现在就这么失了仪态?真是悲愤难以抑制了?哼,若真是悲痛难忍,此时就不会夤夜出现在他面前。
林文忠于是出声打断道,“听说,容妃娘娘生有一子,乃是当今的四皇子?”
此时,林文忠已经渐渐推测出对方的来意了,必定是和当今的四皇子有关!
李仪嵘在林文忠出声打断后,擦擦眼睛,收了哭声,抬头看向林文忠,“文忠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呀。”
林文忠沉默的盯着对方,不语。
李仪嵘本想对方会至少接话下去,却没想对面的这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的……硬骨头!忒难啃了!偏偏生的儿子也是这样的难啃!当初,当初,若是林德瑜答应了婚事了,他就不会迫于族人的压力,迫于皇上的施压,将女儿送进宫里……
李仪嵘低头静默了一下,才抬头定定的看着林文忠,说道,“文忠兄,我外孙明远现在就在安谧谷!魏成现在就是我外孙的老师,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麻烦文忠兄在我外孙守墓的这几年,多多看顾一下。”
林文忠看着李仪嵘,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说道,“我会看顾你的外孙明远。”
李仪嵘一怔,不是吧,这又老又硬的臭骨头答应了?
林文忠不理会李仪嵘的怔然,淡淡的继续说道,“我可以保证,在青田镇,他会很平安。”
李仪嵘这次没有怔然了,他起身,拱手,深深的一拜,声音沙哑,“文忠兄,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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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星光洒在了庭院里,林夫人站在庭院里翘首朝门口直望,神情里有些不安,怎么都这么晚了,夫君还没有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当林夫人正准备朝前头走去,亲自去前院等人的时候,被她派往前院的繁春和宋妈妈匆匆回来了。
林夫人眼睛一亮,忙问道,“可是老爷回来了?”
宋妈妈笑容满满的对林夫人恭敬做礼,说道,“夫人放心,老爷已经回来了,不过有急事朝沉竹园去了,老爷说,让夫人先歇着,他大概还要晚一点才能回来。”
林夫人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林夫人轻声吩咐道,“繁春,告诉小厨房,我要给老爷做点面汤,让他们准备一下。”
繁春一听,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