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毛骨悚然的描述,竟然被这书生模样的人说得如数家珍,余音绕梁!
息栈闻听此言,一时间惊得魂飞魄散,汗毛直竖。
这梳洗之刑,残酷歹毒堪比那皇帝老儿的凌迟,车裂,腰斩,烹煮!
这分明就是个开水汆肉丸子版的割肉凌迟啊!
身后两名汉子不由分说,就将息栈往厅外拖去。
息栈浑身颤抖,面孔僵硬,冲着上首的人喊道:“大人,大人不可如此!……”
话音未落,身子已经被扔出大厅门槛,摔倒在那一架行刑的铁床之前。
铁床四四方方,由二指粗的铁条焊成个形状,下置一烧炭火盆,此时熊熊烈火已然点起,烧得那铁床的暗黑栅栏慢慢变成红色。
一瓢开水泼在铁栅栏上,“滋啦啦~~~”,瞬间腾起一团惊悚摄目的白烟,热气嘘面而来。
息栈此时只觉得自己脑顶的头皮都已经麻木,四肢僵直,两眼呆呆地盯着那一具床架,如烟往事历历在目。
息栈啊息栈,你亡命天涯,穷途末路,今日竟然沦落至此!
当日已然受过那一枪穿喉之痛,万矛钻心之苦,现如今,竟然还要挨上这开水铁床之刑!
这世间但凡高高在上,手握权势之人,皆是如此这般欲加之罪,将人踩在脚下,极尽欺凌折磨之能事。仿佛愈是不讲道理,愈是残酷阴毒,愈能体现其人至高无上的权威!
少年心中黯然感叹,事已至此,何不拼死一搏?!
息栈咬一咬嘴唇,撑起羸弱的身子,鼓足气力,转身冲厅内大吼道:“那位当家的大人,在下只是不知何故沦落在这荒芜大漠之中,并无意伤人,却被人一再追杀!你们,你们一定认错了人!在下并非是你们口中那个‘小七’!”
厅中传来那中年男子的悠然声音:“架到床上去,浇开水!”
息栈被按在地上,几只大手一齐申来,“刺剌剌”几把,轻而易举剥光了他身上那已成片缕的残破衣衫。
两名大汉举起这少年的身子,强行分开四肢,架在空中,嘘嘘的热气从下方扑面而来,熏蒸着少年赤裸的身体。
息栈惊恐万状,被钳住的四肢垂死扭动挣扎,声音嘶哑地狂吼:“大人不可动手,不要!在下当真不是‘小七’!你们杀错了人!啊~~~~~~~~~~~~~~~~~~~”
厅内悠然的笑声传来:“呵呵呵呵……来!”
息栈只觉得头晕目眩,那烧得通红,冒着白气的铁床在眼前囫囵颠倒。只一错眼,自己的身子已然飞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跌回到大厅之内。
少年浑身战抖,四肢瘫软,面色惨白,双目无光,此时赤身露体伏于堂上。他强撑着咽了咽已经干涸冒烟儿的喉咙,蜷起身子,虚弱地抬眼望去。
面前五尺开外,懒洋洋地歪躺着那长了一双焰火一般明亮招子的中年男子!
此时一只手掌轻轻揉着短发,表情玩味,一双朗目眨都不眨,金黄色的目光笼罩在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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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挣着了:得手了。插了:杀了;后文常出现的“点了”也是同一个意思,一般是用枪毙了。摘瓢:砍脑袋。管儿直:枪法准,管子指的就是枪管子。
②躺了:死了。
③马号:土匪窝里管理马匹车辆的头领。下文的票房,也叫“秧子房”,就是牢房,关押人票和囚犯的地方。这里当家的是要称呼管理票房的那名头领。
④插签柱:土匪窝里“四梁八柱”中的八柱之一,负责打探情报,稽查敌情,勘察目标、路线。
⑤里码:同行。门清:懂规矩。反水:叛变。
⑥大柜:大掌柜,当家的,匪首。下文的晃门子,意为不可靠,有前科。
4、报凶音仇家上门
第四回. 报凶音仇家上门
那为首的男子再度开口,从胸腔中轻吟出一道沉音:“讲。”
息栈惊喘未定,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口中却仍然极力维持着平静的声音,说道:“小人确实迷路于大漠,只想寻个去路,不想冒犯大人,请大人明鉴。”
四下里一片寂静,他感受得到四周那热辣辣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视线沉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只得将细小的身子又缩了缩,缩到几若无骨,卑微如尘。
“呵呵,老子只再问你一句,什么蔓儿?”
“……”
身边的文弱汉子插了一句:“就是报上你的名号,来路!”
“……”
少年心中暗忖,“息栈”这二字一旦报了上去,各州各府人尽皆知,早已画影图形,赏银千两,各地通缉,不仅自己逃不掉,还要连累殿下没了活路。
踌躇无奈之下,他虚弱地张口答道:“小人乃扬州人士,姓李名成,与家人失散,流落于此。求大人指点一条明路。”
“呵呵呵呵~~~”
又是那几声爽朗的笑,如今却听得息栈简直魂胆俱惊,心如麻黄。
那男子一抬腿,利落地翻身坐起,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少年。
息栈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如响翎羽箭,在空中爆出脆音,射穿了自己的头颅,烧化了神经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男子缓缓地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五尺之距,已是近在眼前。
男子蹲下了身,细细打量伏卧的少年,从头到脚,每一分,每一寸。
息栈将脸孔深埋于地,全身颤抖,无法抗拒对方毫不遮掩的逼视,在那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