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悬没有说话。
[你是疯了吗,关悬!]没有听到回答的熊岁深吸了一口气,在电话里大声地吼了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和涌现出来的紧张惊慌至极的哭腔,[你他妈要是杀了他,你让我们兄弟怎么保你!你是杀人啊,你真想蹲牢里蹲个几十年吗!你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坐牢吗!]
“我自己的事,自己担着。”关悬的声音不透着一丝感情。
这个世界上,无数的人争先恐后地让阙溇去死。
他们都是害死阙溇的杀人犯。
那为什么他不能杀人呢。
[你怎么担!你告诉我你能怎么担!等你出来了,你还是杀人犯知道吗!]熊岁撕裂的声音吼着。
“不过就是,一命偿一命。”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了。
[关悬,你……]熊岁的话语似是硬生生被卡在那里。
他此时才恍然意识到,手术室里挽救的不仅是洛旻的命,也是关悬的命。
[你死了,你,你怎么可以死……]熊岁结结巴巴地说着,他从未将死这个字想过会放在关悬的身上,电话里隐约能听到这个少年压抑的哭声,[你杀了秦知有用吗,你死了是能干什么吗!冯瑾呢,冯瑾的情人呢,林泽旭呢,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你觉得你他妈就这么死了你觉得值吗你!]
“我要是死了,自然会有人搞死他们。”
关悬也已经不在乎了,如果洛旻死了,那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门开了!]
[手术门开了!]
电话里远远传来了蒋忆的声音。
关悬的手猛得一颤紧握住手机,他微微低下头,屏息去听手机里声音,整个人都绷紧到极点。
而后传来了电话里传来了很多嘈杂细碎的声音,关悬的心里骤然混乱一片。
[没死!]熊岁的声音都带着激动,[阙溇没事!关悬,你听到了吗,阙溇活过来了!]
没死。
阙溇没死。
关悬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因为这个讯息而颤抖着。
但与此同时的,他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承载着恐惧的记忆片段又充斥大脑。
十层的高楼,艳红的鲜血,刺目的灯光……
会不会是骗他的,只是为了让他回去,所以故意骗他说阙溇没死。
“我不信。”关悬突然一个警醒,他的心又有些冷下来,喃喃说道,却又在心底拼命期望着。
[人真的活了,我没骗你!]熊岁焦急得近似于发狂地喊着。
紧接着电话里又是一阵嘈杂混乱的声音——
[你看,他睁开眼了!阙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怎么睁眼了,应该还没有恢复意识。你们别挡在这里,病人还要送人重症病房观察。]
[不要吵,在这里吼什么,病人经不起刺激。]
[有事晚点再说,你们先退开,病人的情况还不稳定。]
[晚点再说,再晚老子兄弟都要去死了!]熊岁的大嗓门依旧在拼了命地叫嚣着,[阙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求你了,你就说一句话,不,你说一个字就好了。]
关悬的手压着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不敢呼吸地全心听着。
整个世界恍若在此刻骤然寂静下来,即便是关悬的心脏都好似停住了。
[关悬。]微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关悬的瞳仁骤然缩紧,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全身都因为这两个字止不住地发颤着。关悬喘息着,拼命喘息着,像是一直被掐着咽喉窒息的人,直到此时才终于能呼吸。
一直逼着未曾落下的眼泪终于从关悬的通红的眼眶里夺眶而出,关悬弓着腰,坐在地上身体开始蜷缩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的哭嚎声,而后那呜咽声越发止不住。刚才还像是要疯狂撕咬开一切的恶兽的关悬,此时却像是受到了巨大伤害而脆弱不堪的困兽。
秦知震惊哑然地望着眼前那残忍无情说要杀了他的人却骤然哭得像个孩子。
“你,你……”关悬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一直微颤着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抽泣声,“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去……”
他甚至连跳楼这两个字都卡死在心坎上,说不出口。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的……”关悬哽咽着,他通红着眼,眼泪止不住地一滴滴落下。他的拳头紧握着,眼前的黑暗和血腥在此刻都被苦涩的泪水所冲刷干净,“你明明说过,你会等我回来的。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你为什么……你……”
关悬心痛得根本喘息不过来,他的脊背弯曲着,握拳的手扶着额头。压抑的呜咽声仍从胸腔深处发出,他胸腔里的心脏终于又跳动得活了过来,但在此时他依旧痛得锥心裂肺。
“你如他们所愿去死了,那我做么办?”
“你想我怎么办?你到底想我怎么办?”
关悬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卡着无尽的话语,但即便这样——
还活着。
你还活着。
关悬恍若又感觉到了躯体的温度,他眨着眼,任由温热的泪水沿着脸颊汹涌地落下。
[我想见你。]只听到电话里的人低哑微弱的嗓音在轻轻说话。
关悬的心颤着,他咬着唇而后自顾自地重重点头,抓着手机的手还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关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