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幻吟的心中总是不平静。
他即便能认清自己的命运与一个女人有牵扯的事实,也容忍着接受它,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甘。
找到化劫之人的喜悦已经冲淡,而人生被握在别人手中的不安开始扩散。发现一个存在,和这个存在已是铁板钉钉是两种感觉。后一种总给人压抑。心绪纷乱的日子总是特别难熬,柳幻吟不喜欢事物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已经画坏了好几副山水图。
而造成这一切风九华呢?她还在朝阳殿里养病呢。
每天躺在床上安抚虚弱的身体,风九华感觉自己身上已经长满了霉菌,散发着隔夜饭的味道。
细数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日子,风九华内心颇不平静。她已经尽量不让自己被前世的结局影响。作为一个优秀的上位者,在情感上要学会什么叫收放自如。风九华的前世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以前的她还是太天真,竟然相信一份共同的血脉可以无视权钱的藩篱。
“唉——”风九华叹了一口气,还是要面对新的生活啊。人总得往前看,往事已如云烟,充其量算个教训,不是吗?
从殿外传来细密的虫鸣,像是神异的宗教歌曲。风九华拨开纱帐,伸出脚去找自己的拖鞋。
古代的鞋子简直不是给人穿的。硬邦邦的不说,还没什么弹性,后脚跟总是卡在鞋帮上塞不进去。风九华专门命人给她做了几双轻柔绵软的拖鞋。上好的料子,底下是隔热的,踩在地上一点也不冰脚。
拖着步子走到殿外,值夜的宫女赶忙上前来。
行了礼,小宫女就默默站在一边。风九华看着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新来的宫女们倒都是安分的人。
“,今晚在那儿歇。”
小宫女低头掌灯上前面带路,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转过身来,带着几分不安:
“陛下,奴婢扶您。”
若是以前的风九华,这会儿早就怒火中烧,要么是一耳光,要么就是照心窝踹上一脚。小宫女看着风九华摇头并示意她前面走着,惊讶的不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风九华看着眼前的人,笑的温暖动人。小宫女见状,心里一热就凑上前来,扶住了风九华的身子,说:“陛下身子还没好,还是奴婢扶着您。”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不妥,垂下头带,着询问和讨好的神色瞄向风九华。
“走了。”风九华对身边的人说,不管小宫女脸上的表情变换。
两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只看见暖黄色的宫灯在夜色中明着。
“你叫什么?”
“回陛下,奴婢叫绿枝。”
“带颜色的名字多俗气,你叫梦恬怎么样?做梦的梦,恬静的恬。”
“谢陛下赐名。陛下起的名字最好听了。”
“呵呵。”
“……”
风九华和梦恬闲聊着前。眼见一栋六角勾檐的塔形建筑伫立在竹林之中,夜色里看不真切它的样子。但那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在月光下却是分外耀眼:
笔力雄健,骨骼清奇,气质潇洒,姿容俊逸。
风九华心里不由赞叹一声:好字!可这字,又该配着什么样的人?
“梦恬,这字是谁写的?”风九华问了一声。
“陛下,这是柳丞相写的。先时特意让丞相大人题的。奴婢不能进去,陛下您慢点。”梦恬回答着,眼里全都是小星星。看来柳幻吟的迷妹还不少。
“哦”了一声,风九华就迈上台阶。暗自诽腹着那狐狸的多才多艺,风九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阁中有高手,还不止一人。
风九华虽没了武功,但深入灵魂的危机意识仍提醒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去体验血的味道。
没有恶意,看来是守卫。
风九华有些不满身体前主人脑子里的有用信息太少,让她虚惊一场。看看塔外,梦恬已经回去了。怪空荡无人,原来是只许皇帝一人进入。而且这么多高手,哪里需要什么护卫。
可惜了,本来该上演一场“夜深露重,你快歇息吧”的主仆情深的收买人心的好戏码。不过来日方长,何必操之过急?
环顾四周,风九华满意地点头。瞧这大开大合的藏龙卧虎之势,有趣的秘密应该都在这儿了。
第一层几乎都是空地,没有什么家具,连个歇脚的凳子都没摆。只有墙上挂满了字画,装裱精致华贵。以风九华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这些都是精品,随便一幅拿出去都是价值千金。沿着墙壁欣赏,风九华的内心不起波澜,因为如今女帝的身份已经让她生不起多少**。但当她看见某幅盖着柳幻吟大印的《天山绝壁图》时,眼角不由得一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风九华刚来这世界第一天就与之较上劲的男人,为什么要不停地刷自己的存在感呢?
再次环视了一遍一层的全貌,风九华有了想法。但她还不急,先到楼上看看再说。
踏着旋转楼梯的台阶,熟悉的感觉让风九华一阵心悸。前世杨家大宅便也是这样的楼梯——回旋曲折,幽深漫长。腐朽和沉重随着一圈圈的双螺旋缓慢升起,加重的晕眩感让风九华恼恨这身体的恢复力太差。
不就是撞个头嘛,至于半死不活这么长时间?
等爬到第五层时,风九华已经双腿酸软,浑身无力。这就是她为何看见第六层不是书而是一张床时,眼中绿光闪现,立刻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好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