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卧室,施念大概明白眼前的这个房间为什么会价格高到空着了。
凉壬走过撒满玫瑰花瓣的大床,把背包放到桌子上,说:“我睡地上。”
施念看了一圈,房间里除了立着的白色柜子,地上的圆桌和两把椅子之外,能休息的就只有眼下这张双人床。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两个足够成熟的人是不会相信男女在床上所谓“楚河汉界”的把戏。
不过,大白天他们这样面对面长久的坐着,好像还是第一次。
凉壬坐在椅子上,眼神专注的盯着床榻一角,旁边就是施念的腿,纤细匀称。她坐在白色的大床上,身后的两只手不停摩挲着棉布单,刚洗过的床单有着僵硬的纹理,指尖划过被面,那种粗糙感让她心里发痒。
或许,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胡茬摸上去也是这种感觉。施念的眼睛跟着她的心,将那棱角分明,平静中充满克制和性感的下巴收进眼底。
凉壬的喉结上下滑动:“我去外面看看。”
施念眼光一沉,笑了。
她把他送到门口,然后转身走进洗手间。这里的水比加德满都好,冰凉清冽,打在脸上会让人瞬间清醒。
洗过脸,施念躺在床上,来尼泊尔之后好像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想,可一时间,她又被像掏空了似的,什么都想不起。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放空,然后静等出去的人早点回来。
“忘拿钥匙了?”
她听到敲门声,走去玄关,拉开门看见的是许慧。
“施念姐。”
“要进来坐吗?”
“不了。我就是过来问你和凉壬哥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森林里骑大象。”
施念挠挠头,“还有别的活动吗?”
许慧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畏惧,笑嘻嘻的问:“你是不是害怕啊?”
“不是!”施念穿着拖鞋,露在外面的脚趾,动了动,“你们在大厅等我。”
两分钟后,施念换了双鞋,关门的瞬间她深深的沉了口气。
许慧和李月站在大厅里,面向门外的小花园,隔着玻璃看着站在树下抽烟的凉壬。施念才发现,他吸烟的动作没有信手拈来的娴熟,也没有历经世事的沧桑,甚至有些笨拙,像个青春期里偷父亲烟抽的叛逆小男孩儿。
早已成为风景的人不经意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演员。众目睽睽之下,他被一口生烟呛得直咳嗽。站在房子里的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发出嘤嘤笑声。
他们沿着拉普蒂河往南走,途中遇到有人在给大象洗澡,施念和凉壬便借口留在了河边。
象主人拿着一块儿砖头,在大象厚实的背上和脚底摩擦。
被驯服的大象温顺的像个宠物,边洗澡,边和游客互动。当有人骑到它背上时,它也不反抗,只是在某个指令之后用鼻子将背上的人卷起扔到水里。
灰色的大象像座冰冷的石山,听着重复的命令,做着重复的动作。一旦让被戏弄的人和观看的人乐不可支,它便可得到赞赏。毕竟,游客的笑声在这里等于财富。
施念盘坐在草地上,捡起石子儿扔到河里,溅起的水花终于让大象动了动耳朵。这是只属于它的条件反射,不需要等候任何人下达命令。
“没有动物生来就是为了取悦人类的吧。”
“别那么悲观。换个角度,这也是一种自然。”凉壬分明就站在她身后,可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她猜他一定是在眺望远方,所以声音才会那么悠扬。
凉壬经过她身边,走向手拿砖头的男人。他们在离施念不远的地方交谈,可是说些什么,她听不清。不过看他们脸上都挂着古怪的笑,依稀可以感受到愉快的氛围。
少顷,凉壬跑回来叫施念:“走吧。去感受一下生活的另一面。”
他摊开的掌心里有一片金色,握上去春意盎然。
“摸一下。”凉壬指着大象的头说。
第一次,施念把这种庞然大物看得如此清楚。它的皮肤远不止粗糙可以形容,每一寸纹理都像是匠人费力雕刻而成。在如此近距离的视觉压迫下,施念想,如果没人驯化它,怕是它只要抬抬脚自己就会如蝼蚁一般葬于此。
可她并不害怕。
因为从前有人跟她说过,看一个人,或者动物,是否善良的,只要看他们的眼睛便知道。大象的眼睛里满是平和的与世无争。
她伸出手,细幼的掌心抚摸着它身上树皮一样的沟壑。
突然,大象扬起鼻子。
它好像吸干了整个拉普蒂河的水,将施念从头到脚淋个彻底。她愣在那儿,直到大象张开嘴发出欢呼才回过神看到它调皮的笑脸。
原来,大象会笑。
施念转过头,有人也在笑,好看的耀眼。
她摸摸自己湿哒哒的短发,不动声色的退到大象身后。象主人就在她左边,她给了他一个眼神,紧接她耳边响起口哨声。下一秒,便是凉壬的大雨倾盆。
施念的笑声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小。
她扬起水花,问:“生活的另一面是什么?”
凉壬脱下外套扔到岸边:“是惊喜!”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曾说:自然界的竞争不过是混乱在渴望有序。
施念想,也许它们需要一种支配,在人类对它们不构成伤害的前提下,可以制造出最单纯的快乐。
凉壬和施念站在河里,像两个幼稚的孩子,挽起袖子和裤管跟大象嬉戏。他们像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