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婚以来，六皇子发现大臣们对他渐渐地没之前那么热忱，以往东宫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帖子，各种拜访邀请。而今安桌上只放着寥寥几本，还都是四品之下的官员。不，好像是从赐婚那日开始，二品以上的官员就不再来访，之后，四品以上的官员逐步减少。他们的态度都是从那天之后开始转变，这是个问题。

为此，他特意前去拜访与他有过来往的光禄大夫，却得到这样的回答：“微臣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大臣们是因何而转变？那些大臣在朝中察言观色数十年，自然知道随风向而动，顺应圣意，明哲保身。殿下，不如想想——陛下！”

乌云蔽日，风起云涌，天边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劈开云层，照耀半边天。

六皇子站在屋檐下，望着中庭里那棵被风压迫，想努力起身却挣扎无果的银杏树。接着，倾盆之雨从天而下，打在它身上，犹如屈辱的汗水中夹杂着眼泪。他拧眉抿唇，眼神变得深邃，背在身后的手，凝握成拳，好似下定什么决心。

“小包子。”

“奴才在！”年轻的侍者躬身候在一旁。

他说：“去准轿，不，不用备轿。你去准备一下，孤等下要去一趟冷宫，看望母后。”

侍者感受到风刮过来雨水的湿润。担忧道：“现下外面正下着大雨，殿下不如等雨停了之后再去吧！”

“不，孤现在就想去见母后！”他严声道，有着不容拒绝。

“是！”侍者无法，只得着手去准备。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压着满地的荒草，压弯了它们的脊背，使之纷纷垂下头俯首称臣。暗红色的门框，红漆脱落，斑驳黯淡。再往里走，就是冷宫庭院，只见里头修葺着篱笆，上面攀附着藤蔓，雨水冲刷下叶子上的尘土，让它们显得更有活力。

侍者打着伞，走在六皇子身旁，随着他一同踏进殿中，在屋檐下对外甩了甩雨伞，随后将其收起来，在门外等候。

才踏进殿中，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六皇子下意识地多吸了两口。放眼望去，只见一身素衣面无装饰的妇人，坐在窗前，怔怔地望着阴翳的天空，任凭氤氲的水汽布满整脸。

“母后！”

妇人缓缓回过头来，面容安逸，望着他的眼中微带悲悯，轻声道：“你来了。”

六皇子就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片刻后，一声轻笑在屋中响起，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眼角泛出些许泪光，良久，王皇后就那么怜悯地望着他不语。“母后早就料到孩儿会有这么一天吧？”他低垂着头，轻声道：“母后早就料到孩儿会有这么一天吧！自孩儿被封为太子之后，母后一直怪怨孩儿吧，不然怎么会放弃国母之位，自请冷宫？”

“那你呢？”王皇后反问。

“我？”

她启唇，轻柔吐出残忍的话语：“辛贵人不是你安排的么？”

天边又闪起惊雷，映得房中一明一暗。他猛的抬起头，惊惶地看着她讥笑的脸庞，嘴唇不住颤抖着：“母后怎么会？”

“王家虽然败落，但它却遗留满天桃李，本宫自然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事。你这事也做得漂亮，陛下居然现在还未察觉，母后真的很欣慰。”她笑道，眼中是满满的慈爱，“只是可惜，你并不能让他们信服，而且也证实了他们不必为你费心费力。”

“为什么？”他嘶吼着，犹如一只受伤的兽，躁动不安地走来走去。“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么？”

“对，在我得知一切的时候，我那个乖巧疼爱的儿子死了！随着他的胞兄与外家众人的流放一同死去，之后在我面前的是魔鬼！”王皇后神色激动地冲着他怒吼，“你以为你夺得了一切？不，在我见到辛贵人的时候，就知道在他心中，永远没有我们的位置，而你所谓的太子之位，不过是他对你最后的仁慈。”

“够了！”六皇子紧闭双眼，咬着牙，脸上的肌肉由于怒气紧缩在一起，“母后，你看着吧，这个天下还将是我的！”说完，他转身就走，不顾大风大雨，径直跑入雨中，任由雨水的肆意泼洒。

“殿下！”小包子急忙撑开伞赶上去，为他遮风挡雨。

六皇子一把拂开他，让自己在雨中淋走。

“殿下身体要紧啊！”小包子继续为他撑着伞，毫不为他的话语所影响。

他停下来，侧头探究着看着他，问：“为何我的父亲母亲都不要我了，你还这么关心我？”

小包子动情道：“奴才只记得那年将奴才带出掖庭的小殿下，不管现在殿下如何，在小包子心中，殿下永远没变！”

“哈哈哈……”六皇子癫狂地笑着，开始一路狂奔，几步跑出破旧的宫门。

“殿下！”小包子在后头追了出去，站在门口，却看不见他的身影，不知他跑向何方。

御书房里头，点着明亮的烛光，皇帝的身影一半在烛光里一半隐在暗处，站在桌前，手执狼毫，肆意挥洒笔墨。

吴总管得到一个侍卫带来的消息，走到皇帝跟前，躬着身子说道：“禀陛下，刚才侍卫来报，太子去了一趟冷宫看望皇后，随后不知因为何事他们发生争吵，太子一气之下跑进雨中，不见了身影。”

“知道了。”皇帝随意应了一声，拧眉端详着自己的笔墨，“他都是太子了，自然有自己的分寸，而且整个皇宫都在朕的掌控下，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吴总管噤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