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霍轻原。”红衣少女冷冷看着瘫倒的岑可宣,明眸倏地带上迥然不同的冰冷,而岑可宣的身后,却很快闪现出一名神情戏谑散漫的少年。他是在方才马车疾驰之间跳上来的,由于轻功极佳,并未发出太多声响,趁岑可宣心慌意乱乃至毫无防备时,一个手刀击晕她。对于这件事,他完成得极为轻松,神色间满是惬意悠闲。
此刻,他就那么懒懒地往身后一靠,笑容里带上了明显的讽刺:“是啊,轻原可比不上桓五哥。”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那少女的痛处,她不知为何露出几丝怨愤之色,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最后竟然转过头静息凝神,对霍轻原的话不予理会。霍轻原见怪不怪,也未再搭理她,反倒是有些好奇地朝岑可宣探身过去,伸出右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便露出了那张尚且残留着几丝稚气的面容。红唇白肌,五官玲珑,看起来果然清纯明媚,灵气逼人。只可惜,始终少了些女人味。
他啧啧地道:“没想到,慕容齐的义妹,御景山庄未来的庄主夫人,原来果真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黄毛小丫头。不过嘛……”他的手指顺着岑可宣的轮廓轻轻抚摸,像是在探索一件物品的价值似的:“过个一两年,兴许还能长成个大美人。”他叹了口气,惋惜一般:“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红衣少女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兀自冷笑,并未发话。霍轻原忽然道:“你说,阁主让我们劫走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想要破坏这门亲事,直接杀了她不就行了?反正想要这岑可宣死的,又不止我们一家。”
红衣少女忽然提高声线道:“阁主的心思又岂是我这等普通人能猜得到的。再说了,但凡是阁主下的命令,便有人连命都不要的去执行,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属,阁主又何需解释自己的意图。”话语间流露出些许愤懑。霍轻原听完后,轻笑一声,眼睛却意味深长地望向前方,帘幔被疾驰而掠起的风吹得翻飞不止,透过缝隙,隐隐能瞧见那个赶车的人,脊背坚韧而收敛,永远沉默,却坚不可摧。他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有些人,的确如此。”
红衣少女眸光转淡,渐渐黯然。前面驾车之人自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恍若未闻,头上的斗笠恰好遮掩住他的眼神和面容,只稍微能见得他略微抿紧的嘴唇。身后的两人一时间已然安静了下来,而他却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毫不相关,依然只顾着眼前的事,驾车前驱。马车在长长的街道上疾驰,加快速度朝镇外赶去。
这个小镇并不大,朝西而出,是与紫云宫相反的方向,一路上山色葱郁,不出十里,有一处断崖,崖边矗立着一座八角凉亭。一身青衣的男子便负手立于凉亭间,抬眼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的山色之上,笼罩着金色的晚霞,那是由点点光辉聚合成一片,覆盖万物,从大地山顶蔓延至天际,与渐渐下沉的夕阳相互遮掩,交相辉映。
青衣男子被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无从瞧见他的面貌,更遑论他的表情。只露出刀削似的下颚线,配着挺拔的身姿,让人大致能猜测出,他或许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他缓缓收回极目远眺的姿势,侧过身来,银色的面具映着晚霞的光晕,透着说不出的神秘感。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亭边,马蹄渐止。
那驾车之人率先下马,摘除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略带风霜的坚毅面容,赫然是当日岑可宣在客栈院中所见的“五哥”。他一挥手扔掉斗笠,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单膝跪倒在那青衣男子身前,动作干净利落,不见一丝犹豫:“桓晔见过阁主。”
车上的另外两人也随后下马,早已经收起方才谈笑时或冷漠或戏谑的姿态,换了副严肃的神情,一齐上前,躬身拜倒。尤其是那少女,几日前明媚如花,方才冷傲似雪,此刻却又是换了一副神色,眉眼低垂,规规矩矩,内敛收束之下,竟然与那桓晔不分上下。
青衣男子道:“把岑可宣带来了吗?”那红衣少女低声道:“不辱使命。”一旁的霍轻原忽然偏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出声,桓晔依旧静默。青衣男子低头凝视着身前单膝跪倒的红衣少女,并未让她起身,反而突然开口道:“馨儿,你此番主动请求来中原,倒是让我颇为意外。”那少女心中一凛,面上却不为所动:“只要能为阁主解忧,馨儿自当竭尽全力。”
“馨儿此话令我甚是欣慰。”青衣男子缓缓开口:“那么——”他忽然停顿了下来,看了看霍轻原,又继续道:“既然如今已经来了中原,这一次你便同轻原一起留下待命吧。至于明若宫,你暂时不用回去了。”
红衣女子心中一惊。回不了明若宫,那她岂不是——
“当然,若有新的任务,我会命人前来通知你。”青衣男子不缓不慢地道,面上的表情被那张银色面具遮盖住,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这无疑是对郭馨儿一个极大的挑战,她的心思可谓众人皆知,然则对阁主的忠诚这一块,被质疑也是自然的。可是,一旦背叛或者忤逆了阁主……霍轻原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若要留在中原,他倒是无所谓,甚至乐意为之,想必阁主对此也是极为清楚的。但是,郭馨儿她……会答应吗?
夕阳的余晖穿过凉亭洒在所有的人身上,如无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