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地大叫:“鸢姐姐!”她扶起何东,又蹦又跳,豪不压抑心中的喜悦,“鸢姐姐来救我们了!”
看着眉眼欢颜,神采飞扬的脸庞,何东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
酉八见事发突然,那臭婆娘赶到,不敢多停留,一把扯掉大腿上的箭,强忍着痛往灌木丛里一钻,便不见了。
竹鸢没再追赶。
她扶着树,咳嗽了两声,硬是把已经涌到口中的血咽下去,这才转过身朝他们走来。
她的衣衫同样也是破破烂烂,有被撕扯过的痕迹,右脸颊上带着一道伤痕,浑身脏兮兮的。
赵珊关切道:“鸢姐姐,你是摔了一跤么?摔到哪儿了?要不要紧?疼不疼?”
竹鸢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这才把视线移到何东脸上,对他解释道:“刚才来的途中摔了一跤。少爷,快回去,夫人生病了。”
何东一听,跟着竹鸢匆忙往家赶。
赵珊被竹鸢如冰的视线一扫,顿时心中敲起小鼓,她知道,何东是他家唯一一根独苗苗,差点被她害死,竹鸢如何不怪罪她。
赵珊张口想要叫住他们,见他们面色严肃,也不再敢出声,目送两人消失在远处,她忽然一拍额头。
坏了,花妞还躺在洞里,赶紧跑过去把她救起来。
花妞小脸煞白,还好周身没有太多的伤痕,估摸着是一时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扛起她就往山下赶,十五公里的路程,她硬是咬着牙生生将时间缩短了1/3。
直到快要到村口,花妞这才悠悠转醒。
当日再无他事。
赵珊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直到第二日被腹中饥饿叫醒。
窗牖外已然是天色大亮。
她推开虚掩着的木门,天空飘着连绵的细雨,像是下了一夜,屋外的黄土地面已经被浸湿,门口端端正正摆着一个竹篮。
赵珊拎起竹篮,里面放着一碗粥和两个馒头。
她呆呆坐在桌旁,看着面前摆着的粥和馒头,食不知味地吃起来。
自她穿过以后,几乎每一顿都是跟何东一起吃饭,现在他把饭菜送过来,是否在怪她?
可是,她真的不敢杀人。
那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在她那个时代,若是有人犯了罪,自有法律严惩。
用过饭后,她出门看着静悄悄的隔壁。
以往这个时候,天气若是晴朗,她在院中射箭,何东便在隔壁捧着一本书小读,等到她射累了,便招呼她过去喝水。
眼下,绵稠的细雨无声地飘着,将静静伫立在一角的翠竹洗刷得更加碧绿。
与此同时,酉八从一汪水潭中醒来,他一咕噜爬起来,按住已经止住血流的大腿,仓惶四顾。
他没弄明白,此时已经是什么时辰,酉四去了哪儿。
他拖着行动不便的大腿,一瘸一拐地在密林中穿梭,回到他们伏击戌五的地方。
大网安静地躺在那里,火把已经熄灭,他算了一下那臭婆娘来时将酉四踢飞的方向,慢慢向那头搜寻。
等看到灌木丛林深处,面色惨白无声无息躺在那里再也不会醒过来的酉四时,他对着天空发出一声瘆人的嚎叫。
他恨!
恨自己,更恨戌五和那个臭婆娘!
“东儿。”横躺在贵妃榻上的芸娘轻咳了一声,一旁候着的竹鸢急忙将她扶起来,塞了一个大抱枕在她腰间靠着。
也就一夜光景,这个平日里像朵娇养在深闺的水仙,恍若已经开到花谢的尾期。
何东垂眸看着恹恹倚在靠枕上的娘亲,神色恍惚。
昨日匆匆赶回家后,娘亲已经是这个样子,骇得他大惊,可是不论他如何望闻问切,也无法找出病因。
他一夜未眠,双眼已是熬得通红,“娘,何事?”
芸娘喘了一口气,“明日去净城……咳咳咳……”
“娘,明日孩儿不去,就在家守着您。”
“不行,”芸娘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答应了人家的怎能不去,况且,这是好事。”
“可是,娘……”
芸娘挥挥手,“明日一早你便跟山儿一同进城,回城时给娘带一份城东五嫂子家的金桔酥,娘很久没吃,突然有些馋。”
何东点头应了。
“下去吧,睡一觉,娘也困了。”
“是,娘。”
“等等!”
芸娘半撑起身子,招手让何东靠近榻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着许多无法分辨的神情,最后,她欣慰地笑道:“我的孩儿已经长大了,为娘的真心欢喜。”
“娘——”
“好了,去吧。”
竹鸢伸手扶着芸娘躺下,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
芸娘侧头看着一步一步慢慢离她远去的修长少年背影,眼角一滴冷泪慢慢落到圆枕,默默浸湿成一个小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