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宋寒枝,一个人在前面走了好远。
宋寒枝抱着一堆吃的,赶他赶得甚是卖力。
下午的光景,街上游荡的人都差不多回了家,吃起了团圆饭,顾止淮回了府里,直接叫了一辆马车,提起宋寒枝扔在里面,自己也跟着上来。
“去京郊,东山口。”
“是。”
马蹄声哒哒响起,马车载着二人,沿着宽敞的大道,出了城门,往京郊的荒野之地驶去。
宋寒枝凑上脸来,“你不会是把江修齐关在京郊了吧?”
顾止淮没理她。
她继续往身前凑,“不是,我说,京郊那地方你也敢随便关人,不怕你的地盘被发现了?”
宋寒枝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京郊之地荒蛮,顾家当初就是看上了这点,暗中在那地方设了好几个影门暗点。这两年顾老爷子养病,这块地方被顾止淮圈了过来,成了挑选训练影卫的地方。
她自江北回来的第一年,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此地打发的。亲自挑选出一批质量上乘的影卫后,她才带着众人杀回楚都,有了帮手,接下来的一年她就直接留在了楚都,把这地方交给了别人来打理。
这么久都没回来,顾止淮竟说要带她来这里见江修齐,她自然是有些诧异。
顾止淮睨了她一眼,“一提到他,你话就这么多?”
宋寒枝眨眨眼,没怎么觉得啊?顾止淮怕是被江修齐闹出了心结,无论什么时候说起他,他总能挑出些额外的刺。
她决定要好好同他解释一下。
宋寒枝一张嘴,顾止淮知道她又是要讲江修齐,心下一阵烦闷,将她拉近了怀里,托起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宋寒枝:“……”
又又又,又他妈的来了。顾止淮这几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言不合就动嘴?
宋寒枝推开他,面色泛红,“你,你到底是不是带我去见江修齐的?”
顾止淮望着她,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他挑起宋寒枝的下巴,语气冷得似是一把刀,“江修齐不过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都两年了,为什么每次提到江修齐,他们二人总是会不欢而散?
江修齐能替她渡蛊,他也能,为什么宋寒枝单单记住了江修齐?是因为他晚了江修齐一步吗?
马车里一下安静下来。
宋寒枝因方才那一吻撩动的心水,也死寂了。
直直望着他,心中郁结已久的思绪再也压不下去,她想,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顾止淮,你扪心自问,要是有个人为了救你,宁愿自己去死,你还会忍心恨他吗?”
“对于江修齐的事,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吵吗?我生平最恨背叛,也最怕欠人情,偏偏他二者都占了,你要我怎么办?从来没有一个人为我做到那个程度,你要我怎么恨他?”
顾止淮迎上她的目光,捏住下巴的手愈发用力。
“我知道,他背叛了你,也背叛了影门,我站在你的角度考虑,已经努力做到了我的极致,从来不在你面前主动提起他,听你说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求你在折磨完他以后,放他一条生路。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如你的意?”
“你总是说我放不下过去,可你不觉得,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你吗?顾止淮,你一天天的左右不安,到底是在担心些什么呢?你还有什么值得怕的呢?”
是啊,他在楚都内说一不二,从没有人敢拦着他,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呢?
宋寒枝再也不想让江修齐成为屏障,横在她与顾止淮之间,让两边的人心怀异思,惴惴不安。
有些事,终究得敞开了说才行。
顾止淮心里似是被炸开,顿时一塌糊涂,他手下摇晃,一下子松开了她的下巴,随后又慢慢覆上方才被自己捏得发红的指印,像是在抚平方才的失态。
“对不起。”
他又说了这句话。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最喜欢对宋寒枝说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他隐下了心思,吞下所有偏执的想法,巧妙而又吝啬地对宋寒枝遮掩他心下的不安,每每失意,都是这句话。
既能挽回二人的关系,又能保持沉默的折中之法。
宋寒枝笑了笑,她觉得无需再说些什么了。京郊的土地坑坑洼洼,折腾得她摇来晃去。她扭过头去不看顾止淮,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褥子堆得老高,几乎要将她埋进去。
顾止淮始终攥着她的手,不肯放。他摩挲着手里她精致的腕骨,白软的皮肤,越看越想把这双手好好保护起来,再也不沾上半分的血腥。
他觉得,宋寒枝说错了,他是会害怕的。
两年前的遭遇,让他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兄弟也罢,部下也好,都会为了种种原因,选择叛变。
那么宋寒枝呢?他是她的谁,能有资格让她一直留下来?
宋寒枝长大了,要是以后遇上一个比他待她更好的人,一个比他温柔,比他细心,能让她心心念念挂着的人,那剩下来的顾止淮怎么办呢?
她会不要他了吗?
“放手。”宋寒枝闭着眼,冷冷说道。
顾止淮没有强留,松手放了她,掀开帘子看向窗外,已是暮色。两边逼仄的密林夹得他喘不过气,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放下了帘子。
“要到了,你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