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可谁知池絮却先他一步下凡来了。
这一次,虽然意外,虽然仓促,但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让步。
“对了,光顾着叙旧,我们好像有个事情没有告诉你。”月老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眉眼一弯——由于他本人的不怀好意,这个笑容便带上了几分奸诈的味道,“不知大帝对阿絮有没有了解,她如今失忆了,那么就意味着那块虎符也没有啦!”
天界虎符是一块非常玄妙的东西,它并不是某件死物,甚至不是某种仙器,而是与主人同生的一块鱼形红玉。
若主人命丧黄泉,虎符便也会从天地间消失,而若是主人失去记忆,虎符便也会不认主。
它就像是个爱斗气的小孩,会躲起来很长时间不见人,这个时间通常是几十年至百年不等,而后等它“消气”了,它才会另外选择主人。
如今池絮失忆已有近百年,料想那虎符也快要另择他主、重出世间了。
月老说完,很是得意,心道这回酆都大帝的算盘打了个空,看他怎么收场,可谁知那人只是笑了笑:“那又如何?”
月老瞪眼:“那又如何?”
这人伪装得还真的挺深!
自己都明确说明了阿絮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居然还能装得下去。
月老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不知怎地看出了“情深义重”四字,连忙掐了掐自己眉心,正要再度发表看法,却听得黎柳风道:“月老对我的误会由来已久,此事上,若一时半会放不下成见也无妨,总归是阿絮在选夫婿。”
闻言,原先还觉得他有些情义的月老顿时又生了闷气——这不就是在说阿絮选夫婿,月老管不着吗?于是他哼哼两句,没说话。
黎柳风话锋又一转:“不过,接下来这件事,成败与否便完全在月老你的身上了。”
他语气郑重,太白金星也不由得肃然看过去。
两炷香过后,月老一脸凝重地走出了金星殿。
不知道黎柳风和他说了些什么,他脸上的表情特别严肃,可能比池絮说她马上就要嫁给黎柳风还严重。
先前,月老之所以觉得黎柳风不靠谱,是因为池絮并不是一位人见人爱、美艳无匹的女仙,充其量不过是个清秀好看的姑娘,而酆都大帝是什么地位的人?何等姿色的美人没有见过?甫一见面,那酆都大帝却毫不掩饰对池絮的好感,如此殷勤,事必有妖。
不过一番谈话下来,月老发现这年轻人能坐上冥界高位,是颇有些手腕的,而且言谈风度,也不像是个阴险歹毒之人。
同时,他又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给鬼域下套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酆都大帝这样来一出,难道是要和天界撕破脸?
可若是真的,那酆都大帝告诉天界,又是为了什么?
算了,太费脑细胞,这些事情还是留给玉帝做决断吧。
·
月老和黎柳风还在金星殿里的时候,池絮一个人晃悠着走出了月老殿。
此番上天的体验绝对神奇——别人好像都有正事干,她反倒是最闲的。
这附近有个小瑶池,里头不长天财地宝,徒有几株睡莲几尾鱼,自然也没有兵将把守,两旁树木参天,绿意森然,倒是很幽静。
池絮是个很少自寻烦恼的人,可这时候也不免有点闷闷的。
她随手揪下一片树叶,往池子里一丢,立即有鲤鱼摆着尾巴过来抢食,当中有一条红金花纹的,身手最敏捷,一口便将那树叶吞了下去,它似乎也不嫌那叶子干巴巴的难嚼,很快又游到池絮面前讨食。
池絮便又揪下一片,随手丢了进去,道:“若来日你成了仙,可别忘了我的一份好。”
那鱼吐着泡泡,眸中晶亮,似乎在道:“那是必然!”
池絮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她拍拍白玉雕的阑干,似乎要借力将不愉快再发泄出去一点。
原先以为是一场欢欢喜喜的会面,一来自己找到了意中人,二来可解月老燃眉之急,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原来黎柳风和月老早就认识,且有不小的嫌隙,而她倒好,成了个局外人。
北阴酆都大帝,这是他的身份。
说来也很奇怪,她竟然没有感到突兀,好像在和他初初见面的时候,他就交代了一番似的。
湖面上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这时候,很多有关“酆都大帝”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
她想起自己问起酆都大帝这位鬼仙的时候,黎柳风嘴角划过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只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亲自问;画摊上的假神像,明明是世俗中最为广泛流传的版本,黎柳风却能一眼道出不对;他对这三界中的各种事情都说得出来龙去脉,天下好像就没有能叫他害怕的事情。
他破绽这么多,哪会是一介落榜书生?
她早该猜到的。
想到这里,不知是气他隐瞒自己,还是气自己的迟钝,池絮又揪了一片树叶下来。
那条鱼照例吐着泡泡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