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自诩“敢于揭穿一切真相”,好像十分大无畏,那其实是因为他主要跟天界的神仙对着干,天界神仙都很爱惜羽毛,虽然恨他恨得牙痒痒,但也不大可能干出“杀人灭口”这种事,一般都拿他无可奈何,骂骂也就了事了。
可冥界这位不一样,包打听了解过这位大帝的手腕海料定此人城府深沉,为人又很阴险狡猾,偏偏表面一派正人君子,搞不好在哪个月黑风高夜就对他下了黑手……还是不要得罪比较好。
思虑片刻,包打听还是过去开了门,看也没看就鞠了一躬:
“您,您好,哈哈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视线低垂,他率先看到的是酆都大帝的衣角,鞠躬完毕,他抬头的时候,便看见了玉树临风的大帝本人。
这位大帝倒没有兴师问罪的派头,只客气地点了点头:“外面说话多有不便,可否进屋详谈?”
包打听:“……”
详谈什么?
谈一谈把他扔进油锅地狱还是拔舌地狱吗?
“当,当然可以,咳。”包打听清了清嗓子,“您里面请。”
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太过手忙脚乱,只得见招拆招了,就算这位黑心大帝要杀人——自己也是可以嚎上两声的。
黎柳风进屋以后,包打听两手扒着门,往门外张望了一下,才将门关上。
他伸手去拿茶壶:“大,大人喝红茶还是绿……”
“不必客气。”黎柳风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替我两个手下道个歉。”
包打听手一哆嗦:“您这是哪里的话,没有的,没有的事!”
谁不知道那俩人就是你叫来的啊!
黎柳风语气颇为和缓:“我也是方才才知道,他们居然让你签了地府的‘无字协议’。”
他这么一说,包打听心里更慌了,难道那个什么“无字协议”是真的有效的?
这也太坑了吧!
黎柳风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又笑了笑道:“原本只是发现有人在后边跟着,便让他们来问问你有何事罢了。谁知那两个玩性太大,忘了正事,我只好亲自上门了。”
他面色既不狠戾,也不咄咄逼人,相反,还颇为诚恳,包打听明知他是在胡扯,却也揪不出半个错来。
而且,还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
权衡二三,包打听将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原本就稀弱的革命志气荡然无存,果断道:“是月老!月老叫我来的!”
黎柳风微微眯起眼:“哦?”
“他看见那条热议之后,便让殿里的小红娘来找我了,说要我下凡,探查……啊不是,了解了解您在临州干什么。”
“那你了解到什么了?”
包打听一愣,随即道:“什么都没了解到!”
开玩笑,他要是说了解到了,岂不玩完?
黎柳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一言未发,包打听心里那个打鼓啊,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黎柳风看看了——他是真的不敢朝月老说一个字!
“大人,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会说的,看见您,看见阿絮姑娘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说!”包打听举手发誓,“不然就叫我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倒是不必。”黎柳风道,“只是地府近日想新修一座宫殿,怕是要急需用钱了。”
这话乍一听没头没脑,包打听却瞬间就明白了——他家老丈人,也就是东海龙宫的龙王,几百年前问地府借过一大笔钱,至今还在慢慢还,早就超过了约定的期限。
若黎柳风非要在这时候拉下脸,叫龙宫立刻还上这笔钱,那龙王大概就只能卖龙珠了。
包打听额角落冷汗,若说原先他还有些敷衍的意思,这下是完全不敢吐露一个字了:“您放心,我包打听就算死,也不会将您在临州的事说出去分毫!”
黎柳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那么,你便回去跟月老复命吧,若是方便,还请替我问一件事。”
包打听表现出了良好的配合态度:“您说!”
“阿絮下凡,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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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柳风出了包打听的房门,便往楼下走去。
白无常靠着扶手站着,黑无常却很没坐相地坐在了扶手上,看见黎柳风过来了,忙一个立正站好:“大人,事情都解决啦?”
“嗯。”黎柳风步子也没停,往楼下走去,“那张协议呢?”
“在这里。”白无常从怀里摸出一张白纸,“大人要留着存档吗?”
“烧了吧,反正是你们临时杜撰的,做不了数。”黎柳风道。
地府的确是有官方协议,不过那可不是能拿来儿戏的东西,也多亏包打听对冥界高层不了解,还以为他们真是一群心黑手黑、做事没有规矩的混球,黑白无常才能顺利诓到他,从而将他的脚步拖在凡界。
黑无常嘿嘿一笑:“我突然有点同情他,到最后我们也没告诉他那协议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