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九十高寿那年,找回了昔日战死沙场次子的遗孀与遗孤,抱着那个在乡野之间蹉跎了十余的孩子,喜极而泣,嚎啕大哭。
韩歧自小上房揭瓦,上树掏窝,调皮捣蛋,最爱追在夫子家那个漂亮的小女娃身后,故意怪模怪样地叫着人家的奶名取笑她。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听话的好孩子。
于自己的婚事上不例外。
浪荡到二十三四,母亲为了他的婚事,险些要愁白了头发,韩歧却从来优哉游哉,丝毫不着急,上马杀敌,下马吃肉,手下的将士们都取笑他,怕是要和自己的战马过一辈子了。
直到那年回洛述职。
华阳湖畔惊鸿一瞥,韩歧便知道,自己不必等了,那个人......是再也等不到的了。
他回府畅饮一夜,醒来后哈哈大笑,大笔一挥,应下了母亲为他挑选了许久婚事。
从此再不相忆,再无相思。
第40章 奈何缘浅
暮色四沉, 赶在宫门落钥之前, 傅韵秋与韩雪兰收拾好了包袱准备出宫, 临行前, 储秀宫里几位混了两分脸熟的入选秀女过来送她们几个落选的, 一条宫门槛, 两处不同人, 韩雪兰看看对面, 又侧过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傅韵秋,心中不由浮现出了与储秀宫掌事女官崔明姑姑一般的感慨:真是......没想到啊。
“怎么办, ”韩雪兰附在傅韵秋耳边, 偷偷与她咬耳朵,“......突然感觉有些跌份啊,好像莫名其妙的就被对面那些人比下去了一样。”
傅韵秋一时无语, 沉默片刻, 小小声地咬回去:“那要不然......我现在陪你回去再求求钟妃娘娘?......不过先说好,这求得了初一,就不好再求十五了......你真想在这宫里呆一辈子?”
“那好吧, ”韩雪兰还真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耸了耸肩, 作惋惜状, “......那还是如今这样比较好吧。”
傅韵秋看得忍俊不禁,不由弯眸而笑。
韩雪兰看她终于放松地笑出来了, 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莫名地更高兴了
——就该是这样的, 韩雪兰想,傅家姐姐就该还是多笑笑才好看的啊,而不是像平日一样,总是板着一张无波无澜的冰山脸......若非今日在永寿宫里惊鸿一瞥,韩雪兰都要以为,傅韵秋本来就是不会笑的呢。
“今日一别,”对面的入选秀女里,素日里最开朗大方的江南姑娘苏鸣岚随手端起一杯茶,举手示意作碰杯状,“......不知与诸位姐妹们此生还能否有缘再见,临别之前,请容鸣岚以茶代酒,敬诸位姐妹们一杯,也祝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来年来月忆今时,都能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她这话一出,不管是要走的、还是不走的秀女们心中,都无端生起了几分豪迈之情,在场每一个人在对于自己未来的前程去路上,终究都是怀着几分茫然无措的,众女纷纷举杯,痛饮之后,有几个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还没走就忍不住先哭出了声,苏鸣岚见了,挨个过去抱了一抱,扬声激励众女道:“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姐妹们要保重自己啊!”
临到傅韵秋面前,苏鸣岚微微站定,笑着张开了手,轻轻地问傅韵秋道:“......要抱一个么?”
傅韵秋笑了笑,主动张开双臂,与苏鸣岚交换了一个拥抱。
“虽然很遗憾,”拥抱之间,苏鸣岚叹息着附在傅韵秋耳边,惋惜着祝福道,“......但还是要,一路保重啊。”
傅韵秋微微一笑,并没有去纠正对方的误解,只浅笑着回答道:“......苏姑娘也是,一路安好,万望保重。”
从储秀宫出来,作别众女,一路行至中门,走到一半,韩雪兰远远地看见了朱红色的大门便开始发疯,偏过头对着傅韵秋挑衅道:“比一比?看谁先出去?”
傅韵秋抿唇一笑,往常她是怎么也不会理会这种幼稚无聊的挑战的,今日却不知是怎的,突然胸腔里一阵激荡,朗声笑道:“好啊,比就比!”
两个人提起裙摆,甩开同行的其他落选秀女以及跟在身后送她们一行出来的宫人太监,抛弃掉往日一直揣着的大家闺女、世家贵女的端庄与规矩,拔腿朝着宫门外狂奔而去。
胸膛呼呼地喘着气,暮春的风不甚温柔地拂过脸庞,傅韵秋的脸颊泛着两抹不自然的红潮,她却觉得这样很好,很舒服。
再是痛快不过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跑到了朱红色的巍峨宫门之前,侧过头,对视一眼,同时地哈哈大笑起来。傅、韩两家各自闻讯来宫门前接人的家仆、婢女们,纷纷大吃一惊,傻乎乎地看着自家跟突然中了邪一般的姑娘、主子们。
韩家的家仆还好,因自家前面几个主子的豪迈事迹,如今也算是熟能生巧、见惯不怪了,不过是多少纳罕一番怎么小小姐入了趟宫,看上去规矩没学多少,反倒是比往常更为放肆,也更是像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