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道武当乃成祖禁地。与南北二京紫金山一般。他敢擅自开挖。罪也不小。若要处他却无实据。进忠道擅开金矿。毁挖禁地。这都是该死的罪。况爷是奉旨清查矿税的。这事不查。更查何事。程公道事之有无。也难凭一面之辞。这事弄起来甚大。
恐难结局。进忠道且去吹他一吹。
他若见机。寻他万把银子也好。程公道怎得有便人吹风去。
进忠道均州吏目现在外面。等小的去吹个风声与他。看是如何。遂下楼来到殿上。那吏目正睡在凳上。见进忠来。忙起身站立。进忠与他拱拱手道。贵处好大乡绅。吏目道此地无朱砂。赤土为上。进忠道明对他说是钦差大人。他还那等放肆。
史目道他在此横行惯了。那些人总是村牛。哪里知道世事。进忠道老爷十分动怒。是我劝了半日才解了些。
闻得他家有好金子。老爷要换他几两公用。可好对他说声。
吏自道他家果是豪富。恐未必有金子。进忠道他家现开金矿。怎说没有。吏目道人却是个不安静的。若说他开金矿实无此事。且武当自来没有出过金子。进忠道一路来就闻得他家开金矿。有没有你都对他说声。吏目道金子本是没有。若大老爷怪他。待我去吹他一吹。叫他送份厚厚的礼。自己来请个罪儿罢。进忠道也罢。速去速来。吏目走出宫来。
见松树下一簇人坐着吃酒。吏目认得是黄家的家人。吏目走到跟前。那些人认得。都站起身来。吏目唤了个年长的家人到僻静处说道。早间你家的轿子在山上遇见的是钦差程大老爷。
来湖广清查矿税的。你家女眷冲撞了他。他十分着恼。那家人道。总是些少年小厮们不知世事。望爷方便一言。吏目道我也曾代你禀过。他说闻得你家有金子换。他要换几两哩。家人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家金子从何而来。吏目道他原是个没毛的大虫。明知你家巨富。这不过是借端生发的意思。你去对你家公子说声。没金子就多少送他分礼儿罢。恐生出事来。反为不美。家人道爷略等等。我去就来。史目道你须调停调停。他既开了口。决不肯竟自干休。那家人来到楼上。埋怨那起家人道。
老爷原叫你们跟大爷出来。凡事要看势头。怎么人也认不得。
一味胡行。你们惹了程中书在那里寻头儿哩。公子听见。问道甚么事。家人便将吏目的话说了— 遍。那黄公子是少年心性。 听了这话便勃然大怒。骂道放他娘的狗屁。我家金子从何处来。
那吏目在哪里。家人道在树下哩。公子往外就跑。那里拦得住。
一气跑到树下。一片声骂道。
充军的奴才。你只望来指我。你代我上复那光棍奴才。他奉差管不着我。他再来放屁时。把他光棍的筋打断他的。那吏且听见骂。飞也似的跑去了。那黄公子犹自气愤愤的赶着骂。
史目跑到楼上。将黄公子骂的言语。一一对进忠说了。进忠来回程公。程公大怒道。畜生如此无礼。这却不干我事了。他倒来欺负我。速发牌到均州上院。把老道士拿去补状。连夜做成本章。次日差人背本进京。一面点了四十名快手。二百名兵丁。
将黄同知宅子围得铁桶相似。候旨发落。正是:
忍字心头一把刀。为人切勿逞英豪。
试看今日黄公子。万贯家私似燎毛。
黄公子只因一时不忍。至有身家性命之祸。少年人血气之勇可不忍乎。均州知州遂将此事申闻抚按。黄同知也着人到抚院里辨状。抚院上本办理总是留中不发。偏他的符水灵。
本上去就准了。不到一个月旨下批道。黄才擅开金矿。刨挖禁地。着程士宏严行拿问。籍没定罪。程中书一接了旨。便又添些快手兵丁。把黄同知父子拿来收禁。把家财抄没入官。
田地房产仰均州变价。侵占的田地准人告复。将妇女们尽行逐出。那些兵丁乘势将妇女的衣服剥去。赤条条的东躲西藏。没处安身。都躲到道士房内。只好便宜了道士受用。也是黄同知恃势害人。故有此报。黄同知父子苦打成招。问成死罪。候旨正法。也是天理昭彰。忽一日有个兵备道姓冯名应京。江南泗洲盯眙县人。两榜出身。仕至湖广参政。来上任。到省见抚院回来。正从武当山过。观看景致。忽听得隐隐哭声。便叫住轿。
着家人去查。家人访到一间草房里。那篱荆门推开。只见两个老妇人坐着绩麻。家人问道。你家甚么人哭。老妇人道没有。
家人道明明听见你家有哭声。怎么说没有。我们是本处兵备道冯大老爷差来问的。那老妇人还推没有。只见一个少年妇人蓬头垢面。身无完衣。从屋里哭着跑出来道。
冯大老爷在哪里哩。家人道在门外轿子里哩。那妇人便高声大叫道。青天大老爷救命冤枉。直喊到轿前跪下。冯老爷问道。你有甚么冤枉。好好说不要怕。那妇人哭诉道。小妇人是本处黄同知的媳妇。被钦差程中书害了全家。将前情细诉一遍。
冯公听了毛发上指道。青天白日之下。岂可容此魑魅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