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气力回握她。
嘴唇动得缓慢,他很轻很轻,很抱歉地对她说……
“对不起啊。”
谢水的表情有点难过,那三个字太轻,小胖妞出神地想——像鱼吐出的泡泡。浮出水面,迅速消失在水中。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她能看清的,只有一件事:他骗她了。
小胖妞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她愤怒地抱起那只他不要的兔子,她逃走了。
偏偏挑了这样的时刻,她跟他赌气……分明还来得及,好好地道别,她却没有。
房间门开了又合,光进来一瞬,彻底地暗掉。
这里只剩下,病床上的谢水。
他睁着眼,平静地,独自等待着死亡。
陈霜是看着谢水在她面前死掉的。
生命的最后,他眼神空洞洞地,望着房间里被钉死的那扇窗户。
没有拉严的窗帘,透出一小角,他盯着那儿。
外面还没有到春的季节,世界一片茫茫的白色。
口中,发苦的橘子味消散。
陈霜走到窗台,将窗帘完完全全地拉开。
封住窗户开关的铁条经过时间洗礼,绣化得严重,她用手抠它,使出最大的力气掰开它。
铁锈在掌中留下几道斑斑驳驳的脏污,铁条终于松动。
她欣喜若狂,深吸一口气。
清新的新鲜的空气灌进房间,凉风吹起帘子,它们肆意地卷起,飘扬。
她帮谢水打开了窗户。
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他不在那儿了。
第三十二章葬礼
最后的一颗糖没有味道。
他留给她最后的回忆, 仿佛一滴冰冰凉凉, 无色无味的水。
甜的、酸的、苦的, 一切都隐匿于海一样宽阔的时间洪流之中。
小胖妞站在谢家门外,她来参加谢水的葬礼。
她的爸爸妈妈换上了上一次去参加外公葬礼时的黑衣服,毕竟是住得这么近的邻里, 他们一早就过来谢家帮忙。
小胖妞本来也要穿黑色的,翻箱倒柜, 她妈好不容易翻出一条黑裙子给她。
她倒好, 说什么都不肯穿。
“为什么啊?你不穿总要有个理由。”
小胖妞瞅着自己的脚尖, 一言不发。
妈妈尝试地问她:“是不是怕冷?”
她摇头。
“你不会是怕露出自己的腿,太胖了, 不好看吧?”
她摇头摇得更用力。
“那是什么?”
旁观这一幕,陈霜自嘲地笑笑。
——很幼稚吧,她妈一定想不到,八岁的她不愿意穿黑裙子的原因, 是她不想把谢水送走。
耐心用尽,妈妈一把将小胖妞抓过来,不由分说地拎起裙子往她身上套。
没能套进去。
“唉,裙子小了。”妈妈叹了口气。
继而, 又是她听到耳朵生茧的那句:“你真是太胖了, 肥得跟猪一样。”
这句话头一回切实地,对小胖妞造成了伤害。
她心中有一道屏障, 保护她,让她错觉自己并没有那么的糟糕。屏障的名字叫谢水, 他是真心实意地不觉得她胖,不觉得她丑。
谢水没有了。
黑裙子不能穿,所幸,谢水的葬礼办得并不是很细究条条框框,穿白色的也可以。
换上平时她也会穿的白衣服,仿佛是平平常常地上楼,找谢水玩。小胖妞抱着小白兔,躲在三层楼梯口,偷偷地观察着谢家里面。
她曾熟悉的谢水家的饭厅,铺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作为背景板,桌子上摆着谢水的牌位和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是他的小学毕业照。
谢水小时候就长得好看了。那时的他还很爱笑,成天都是快快乐乐的。拍照片时摄像师提醒他“不能再笑了哦”,他抿了抿唇,装出严肃的样子。
围着红领巾男孩,嘴角努力向下压着,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镜头。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多。
谢父谢母四处借钱,亲戚朋友知道他们家难,帮不上忙的那些也就自动将关系拉远了。
形式同样是一切从简。谢水生病的这些年,高昂的医药费让他家只剩下一穷二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