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因为流泪太多,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看什么都不大清楚。她细细辨认着沈清瑜的照片,看清楚后,不免又怔怔地流下泪来。
同样的一只手,修长清瘦,默默地递给她纸巾。语林接过,擦了擦眼泪,眯起一双红肿的眼睛,转脸去瞧他。
语林仰着脸,端详他的面容。这些天来,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对于在身边的沈清臣,她竟然一点印象也无。此时细看之下,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好似大病初愈。神情却是坚毅平静的,语林回想起来,这些日子,他料理沈清瑜的后事,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仿佛不会疲劳,反倒是自己,有时候累极而眠,醒来时,他总在她身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清臣,你该休息了。”语林忽然轻声说,因为哭过,带着些鼻音,软软糯糯的,又有些沙哑。
沈清臣的目光从墓碑上收回,看着语林苍白瘦弱的面容,微微一笑:“好,你也该休息了。”
下山的时候,雾气还未完全消散,道路认不分明,他便牵起语林的手,慢慢而当心地走。
他们去了沈含英的别墅,曾经为他们举行订婚典礼的地方。沈清臣的行李已经被沈含英派去的人全部搬过来了。
“语林,你也住下来吧,房子这么大,我一个人实在冷清。再说,这些天辛苦你了,先在我这里调养身体,恢复元气再回去不迟,不然你父母必会心疼,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餐桌上,沈含英满怀希望地对语林说。语林盛情难却,又不愿父母担心,只好留下来。
生离死别过后,日子恢复平淡无奇。语林照常去学校,沈清臣照常去公司。每到周末,除了去沈清瑜的墓地,他们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温暖如春的室内,沈清臣安静地处理公务,语林在厨房协助沈含英。不一会儿,饭菜上桌了,都是各自的拿手好戏。
每一次,沈清臣都会大加称赞一番,然后细细品尝。语林的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他的气色好了许多,气质愈发内敛深沉。语林恍然记起,她已经好久未曾见他展露欢颜,偶有笑容,神情不觉喜悦,眉梢眼角都仿佛蕴藏着苦涩。
隆冬季节,黄昏时分又下雪了。晚饭后,天色已经全黑。语林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看着庭院中雪花漫天飞舞。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尽,空余光秃秃的枝桠,路灯投下的影子,交错纵横,映着薄薄一层雪地。
放眼望去,偌大庭院,银装素裹,再无多余色彩,未免太过冷落单调。其实,若是栽上几株梅花,此刻白雪红梅,相映成趣,必能令人大饱眼福。
遥远的记忆当中,这样一幅场景,似乎亲眼见过的。语林微一凝思,已经想起来了。是在叶家别墅,叶靖华书房的窗外,就种着一株红梅。
记起那一日的梅花,也就想起了他。沈清瑜的离世,将因他而痛苦的语林解救出来,如今再次回想,仿佛是前生的事情了。也不知他过得如何。可是他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不再与她有关系。
挥去脑中对于叶嘉言的妄念,语林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雪花,转身上楼。房间在第三层,才开门进去,夏静姝的电话打来了,也无需客套,开门见山地打听她的美酒是否安放妥当。
语林暗道糟糕,连忙认错:“静姝,真是对不起,我还没有取回来,明日我一定去取,你放心。”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夏静姝信任地说。
语林内疚不已,又不敢实话实说,只好附和地笑笑。
“其实不是为了酒,而是我心中有一事不明,想听听你的想法。”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语林忍不住笑了:“连你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多半问了也白问。”
夏静姝叹了口气:“可是我听说你要和沈清臣结婚了,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我不该向你求证么?”
结婚?和沈清臣?第一次听见类似的话,是从沈清瑜口中说出,她说会祝福他们。可是,他们,真的可能结婚么?
“是真的?”夏静姝以为语林的沉默代表默认,连声惋惜:“可怜那位叶公子,要伤心死了。”
语林忽然回神,心绪不定地“哦”了一声:“不是真的。”
“是么?”夏静姝语气疑惑,在电话那头自言自语:“难道是沈含英故意示威,散播出的假消息?”
“示威?”语林不明所以。
“是啊,”夏静姝慢条斯理地发表意见:“当初叶嘉言雪中送炭,沈氏才得以保住业绩。沈含英如今过河拆桥,反客为主,叶嘉言当前处境相当被动啊。”
语林默不作声。
夏静姝继续感叹:“明知叶嘉言对你用情至深,沈含英还发布假消息说你要结婚,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么。”
语林仍是沉默。
夏静姝换了口吻,打趣说:“不过语林,叶嘉言不计代价地帮过你,你却为何注资沈氏,联合沈含英对付他?难道他做错什么了?让你因爱生恨?”
原来她并不知内情。语林幽幽轻叹一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