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语林心中再装不下任何事,她仔细辨认手中的照片,一步步找寻上面指向的位置。相似的楼房,一栋挨着一栋,大同小异,岂能轻易便找到,可她穿行其中,尽管漫无目的,却固执地不肯放弃。
不知是哪一栋楼里出来了一个人,语林顿住脚步,望过去,目光相遇时,两人俱是一震。本是气急败坏的沈含英,瞬间宛若见了鬼魅一般,身躯陡然一颤,僵在当地,脸色变得惊恐万分。
语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心跳如雷,目光不知不觉远望过去,恰巧看见随后追出来的沈清臣。
语林很是心惊胆颤,不知自己掉入了怎样一个漩涡之中,一整天水米未进,她的脸色本就因失血而略显憔悴,此时更是苍白如纸。心中激荡起阵阵寒意,她动了动了手指,竟是冰冷僵硬,弯也不能弯了。
沈清臣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赶上前来,拦在沈含英面前,语气急促:“妈妈,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沈含英厉声喝止道,目光凌厉至极,一把推搡开了他,快步走到语林身边,拉起她的手,急急忙忙朝大门口走。
语林的手被她死死牵制着,根本不能自主,只听见她信誓旦旦的话语声:“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个贱人的阴谋得逞,你们这就拍婚纱照去。”
一面又回头看了沈清臣一眼,扬声冷斥:“你若还愿意认我这个母亲,就立刻跟过来。”
司机已经把车驶过来了,沈含英亲自打开车门,不由分说地推语林上了车,自己随后进来,连声催促司机快走。
“清臣他......”语林直到这时才找着机会插话进来,却又被沈含英打断了:“别管他,我们先过去。”
载着她们的车子绝尘而去,四周空无一人,安静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沈清臣耳边仿佛回响起母亲歇斯底里地冲那人怒声吼叫的声音,一个个恶毒的咒骂字眼,她听了,一脸倔强的冷漠,姿态傲慢,然而脸色却惨白如蜡,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起风了,已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丝毫感受不到暖意,他独立其中,不知何去何从,直到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冷得像冰,却让他心头一暖。
“你先去吧,不然她又不知要如何生你的气了。”哭久了的缘故,她的声音略显沙哑。沈清臣回握住她的手,目光转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眶红肿,脸色惨然,上面兀自还有未干的泪痕,然而眼神却是温柔坚定的。像无声的信任,悄然平复着他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沈清臣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安抚她的心。几乎是和念头同步,他搂过她,情难自已地吻上了她苍白干涩的嘴唇。
与两人上一次接吻不同,这一次他的吻温柔耐心,不带丝毫□□气息,但却让沈清瑜更加感动和贪恋,她明白这代表着他未曾出口的话。她抬起胳膊抱住他,回应着他的吻,两人多余的感官消失了,只余唇间美好的触觉。
语林是在车子快要驶出小区大门时,猛然惊醒过来的,她想起自己还不能离开,沈含英抓住她的手,极力阻拦,却最终被她逃掉了。她跑得很急,全然不顾方向,然而路线却无比正确,便似刻在了脑中一般。
她一向缺乏运动细胞,此刻却发足疾奔,唯恐被追上。终于堪堪赶上看见眼前的一幕,她骤然止步,惯性使她险些跌倒。幸而还是站稳了,她大口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被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一口气没换过来,被呛住了,冷空气灌入,刺激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惊醒了不远处旁若无人的一对。
语林此时的情形显得狼狈,被风吹乱的发丝贴在面颊上,失血的双唇仍在喘息蠕动,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望着他们,或许是脸色过于苍白的缘故,瞳仁亮得惊人。
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沈清臣条件反射般放开了怀中的人,眼光朝她看过来。
他错愣在当地,等到确认是她去而复返,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淡然的表情立刻转为动容,一个箭步往前迈去,下一步却又生生刹住。
四目相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好似有一条大江横亘在他们之间,波浪滔滔,江水浩浩荡荡,将他们的过往冲击得支离破碎。
数小时前,沈清臣还在构想,如何告诉她真相,才能减轻对她的伤害,对她坦白会是在哪一日,他心中甚至都是一片混沌。可世事难料,母亲会在他即将出门的那一刻突然造访,雷霆之怒,让他无处可逃,而她,又是如何会从天而降,出现在这里,他更是无从想象。
语林不知何时走近了些,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眼泪却先一步掉下来,她不愿自己表现得这般脆弱,张大了双眼,拼命忍住,可眼泪还是不受控般簌簌而落。
“语林,我......”沈清臣上前了一步,露出着急的神色,却忽然发觉,自己再没有了安慰她的资格。
语林抬手拭了拭泪痕,稍稍平复了一下,泪眼模糊地盯着他,只是反复呢喃:“我要你跟我解释。”
他凝望她倔强憔悴的面容,破釜沉舟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