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生死相交之际,忽然远远传来一声高呼:“刀下留人。”
牛车行走缓慢,李弘毅紧赶慢赶方才赶到北门处。
“白鹿书院。”李弘毅跳下牛车,喝住刽子手后,向周围甲士出示一个牌子,随即介绍道:“此乃掌院余夫子。”
四周甲士纷纷低头示敬,领头的冲余夫子拱手作揖道:“不知余掌院来此作甚,还请示下。”
须发洁白的余夫子一脸淡然道:“老夫要问那小友几句话。”
领头甲士稍稍犹豫,便点头应允了。
听得“白鹿书院”,张离心中惊喜,莫非这老者真有赦人之能?
“小友,方才你唱那歌,是从何处听来,可否见告老夫?”余夫子缓缓走近,向张离问道。
“呃……小子自哼自吟,随口胡诌罢了。”张离暗道古怪,对此人的来意摸不着头脑。
“自哼自吟?此歌表面上意气昂昂,实则暗含沧桑,岂是你这年轻后生能够唱出来的?”余夫子显然不信。
张离心中苦笑,心道谁说古代人好骗的,只得勉力圆谎:“在下自幼痴傻,受尽白眼欺辱,突然一朝开窍,却面临生死之境,无能为力之下,忍不住有感而发,老人家见笑了。”
李弘毅在旁边道:“夫子,这人徒儿认得,家住甜水河一带,原先确实是个有名的傻子。”
余夫子目露精光,显然颇为意外,细细打量了张离一番,沉吟道:“那……小友如今面临生死,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张离心中燃起希望,他虽不知这二人是什么地位,也不知白鹿书院有什么名头让这些甲士毕恭毕敬,但想来是不凡的,默默念了几句“人生如戏”,张离一脸唏嘘不已地模样,眼中流露出几分痛惜,仰扬顿挫地道:“人,固有一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小子为救家姐,刺死一恶徒,不得不以命相抵。”
“死则死矣,惜哉!上不能拯救苍生,下不能尽孝于父母。如此死法,可谓轻于鸿毛。”
余夫子紧盯着张离,抚须沉吟,喃喃念道:“人固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好,好啊,说得真好。”
“你,后悔杀人么?不怕死么?”这老者紧盯着张离的眼神。
怕啊,怎能不怕,老子实际上怕得要死,只是不想露出怂样,这才唱歌压压惊的,看这情况,倒没想到唱出条生路来了……
张离面上却一派淡然,仰首望天道:“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若二者择其一,我当舍生取义。”
听得张离这一句话,又见他宛如烈士一般的姿态,余夫子哪里见识过如此会装模作样之人,不禁在心中连连咆哮:如此心性,天生士骨,真真吾门中人也!
一念至此,余夫子对领头的甲士正色道:“此子与吾门有缘,老夫决意带走。”
那甲士一脸愕然:“这……这……。”
余夫子冷哼一声:“难道吾门还带不走一介死囚?”
听这老者不提白鹿书院,反倒两次重复“吾门”,那甲士便想到这老者的后面,站着的是什么样的势力……
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应允。
张离愕然地看着甲士从自己的头上取下枷锁,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教书的老夫子,就这么一句话,轻飘飘地把自己从死刑场上保了下来?
看着这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张离心中升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
人生最搞笑的事就是这样吧,活着的时候别人轻飘飘一个裁决就断了你死路,眼见必死无疑,也做好了赴死心理准备的时候,又因为别人轻飘飘一句话活了下来。
些许茫然后,张离很快反应下来,向这名老者深深一个鞠躬,心中着实感激。
“哼,无礼!夫子救了你一命,难道磕个头都不愿意吗?”一旁的李弘毅冷声道。
张离尴尬地挠挠头,心中表示很抱歉,咱可没有向活人磕头的习惯啊,面上却一派感激地道:“夫子活命之恩,张离铭记在心。日后自当秉持夫子之心,行夫子之道,区区磕头又怎能以表万一?”
他太明白一个正统的读书人在意的是什么了,既然这老夫子能因为自己几句话救下自己,他就大致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性情。
果然,余夫子抚须大笑:“好!真真吾门中人也。”显然张离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李弘毅神情不满,但不好再说什么。
“夫子,小子来替您驾车。”张离不由分说地从李弘毅手中接过鞭子,完全没想过他会不会赶车。
三人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场中突然爆起一声嚎哭。
李大山瞧着这戏剧式的一幕,看见张离从死到生、堪称奇迹式的转变,目瞪口呆之余,心中简直像奔过一万匹马。
“老夫子啊,俺是李大山,俺也是山,不,比那山更重……俺死得也是毛都不如啊,您可得救俺一救啊!”
李大山是个粗人,听不懂张离方才说的什么泰山鸿毛的,只能语无伦次地模仿一番。
张离险些笑喷,心中暗道:大山兄啊大山兄,你可终于承认自己毛都不如了。
面上却一派正经地道:“大山兄,是鸿毛,鸿毛非毛。”
李大山连连点头:“对对,是红毛,红毛不是毛!”
余夫子摇摇头,毫不理会地走上牛车,只留下李大山发出杀猪般的哭嚎。
“老夫子啊,休要被这小子蒙骗了,这小子就是个草包,狗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