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上来说，杨戬也是改卷子的，在科场待了两日也早是厌倦了，自然而然的便拿起了李风月的试卷看了起来。

首当其中，杨戬入目便见的是怒发冲冠四字，因为这四字的影响所以在望向后文时心境都是异常激动的，待看完最后一字一句，杨戬闭眼心情久久才能平静。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好词，好词啊，想不到相比较小流无上大雅之席的词居然也能作出如此激烈之句，壮哉，壮哉！”

一面感叹着，杨戬再是怀疑起了这首壮烈词句的出处，仅凭李风月一介女子之心胸如何能够做得出这旷古绝今的诗词？

毫无疑问这首词如若外放出去，定然会在天下时局之中掀起一层风浪，不但是作词者扬名立万，而且词句很有可能晋身随诗赋之后受到文人笔墨的青睐，成为受无数人追捧的经典之作。

杨戬不相信这首词是王轩作的，不说他一介文人从没有上过战场有无如此豪迈的心胸。就是说确实是他作出来的，如此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如何能够让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在当今天下有了名也就等于是有了向上升官的政治资本，只要名声能够传扬天下被朝堂诸公识得，他王轩何惜折辱名声投靠在太后一介女子之下？怪哉，难道这词还真是李风月所作不成？

察觉到了杨戬投来的目光，王轩也亲眼瞧见他看完了李风月所作试卷，心中暗笑不可一世却爱才如命的杨府尹恐怕已经是心乱如麻了吧？

词确实是李风月所作，王轩倒也没有多少芥蒂，也不怕杨戬会是埋没上好词句留而不发让她缺失了秀才功名。如此这样才好了，自己也好就此机会向太后禀报革了他四品府尹的官职，只不过官场上厮混的都是些人精谁会犯这傻气呢？

以防万一，李风月要真是出点纰漏王轩也不好向太后交代，又是想起金陵各士族求上自己的事情，便有意上前提点一下杨戬，万事不要做的太绝了。

拿了主意，王轩如无其事的走上前也拿起李风月的卷子装模作样的阅览一遍，脸上逐渐露出震惊而又极其激动的神色，最后面色通红又念及现在处于考场之中便低声叹道：“如此之才，当为案首！”

好似就能看透人心一般，杨戬回过头目不转睛注视着王轩，并未回答案不案首的问题，而是扯开话题的反问道：“依同知大人才气，不知能否与其比肩？”

“这…自…这…”反遭一问，王轩竟是再也答不出话来。

只要他承认李风月的才气比他高，这消息便是会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在金陵乃至天下之中传开。

王轩是进士出声，比不过一个秀才？传扬出去，对于他的名声是有何等的损害，文人相轻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但是要承认了自己比李风月高，像是能够比肩满江红的诗赋自己又作不出来，岂不是平白无故给人打脸么？

原本是想提点一下杨戬，没有想到被他一句话反问的答不上来，在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之下王轩羞臊着脸无法呆立下来，随意答了一句：“这学子才气甚高，金陵学子中自然也是顶尖的了。”

答非所问，但是王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意找了个由头，便是狼狈而去。

杨戬见了，心中更是冷笑不已。虽然他对这首满江红也是极为赞赏，不说这是不是李风月个人所作，还未开始阅卷又怎会私定案首呢。

杨戬是寒门学子，当年一步步走来在科举场上见的猫腻多了，最为深恶痛绝的就是官僚作风，运用手中的权利为他们谋求便利。

也不是不清楚金陵府各士族给他打的招呼，一旦要是过于得罪，以后府中每日间随意折腾点事或者是具不听调，世家大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杨戬这府尹也很有可能会被他们联合起来架空掉。

今年所下的秀才名额能有多少？去年参考之人达到三千，录取不过就是百来号人，而那些大族打招呼的有多少？什么旁支子弟都来支应一下，唯恐自家利益少了，一共就要占八十多个名额。

还得算上更加庞大的寒门子弟，这样换算下来秀才名额岂不是要达到两三百人？不说京城批不批示，只不过一年时间金陵便是增加两三倍的秀才，是不是真的才气提高又或者是其中有着什么猫腻呢？

抵挡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杨戬就是为了自己心中一直坚持的道义也绝不可能答应下来。

要是说他们真能有这才华能够达到两三百人，得到自己的认可，那么自己向京城奏报一声也不无不可。但是要作奸犯科，那绝无可能！

杨戬把试卷往下一放，眼中闪现决然之色。与其答应这个得罪那个，倒是不如谁都不答应，要想得功名就靠自己本事考去。

……

事实证明，李风月只不过就是虚惊一场而已。

在查阅了古籍之后，得知太宗年间有过两年时间的靖康年，不过因为北伐失利惨败之后，第三年就改为了永历元年。

知道自己无错之后，李风月也是彻底放下心来，喝着老嬷嬷送来的鸽子汤，一阵暖意从身上流过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回过身，见坐立着使劲摇晃着尾巴的小白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更为准确的是盯着自己的汤碗。

就是一个贪嘴的。李风月虽然心中怒骂，但却四处扫视一下不见老嬷嬷的身影，连忙从碗中捞出半截鸽子朝小白丢去。